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离岸最近的几艘敌船上,仅存的十几个倭寇带着满身伤痕爬上了岸,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城楼上下,几十条严阵以待的火铳、弩箭,还有大炮黑漆漆的炮口。
背后是火海,面前是死路,倭寇们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穷途末路的悲哀。
“各部听令!”
小校举起手中的令旗。
前方忽有一只手伸来,竟拦住了他:“慢着。”
小校疑惑地把令旗停在半空:“王主簿却是何意?”
王主簿并没有答话,而是反问他:“现在这些倭寇,还算不算得强悍可畏?”
小校愣了愣:“主簿是问城下的这些倭寇?他们中了陆师爷之计,都身负重伤,已是强弩之末了。”
“既如此,城上楼下暂且不要动手。”王主簿捋了捋长须:“命人开城门,让百姓队伍出城共同杀敌!”
在场众人尽皆心惊。
齐驿丞最先看出他的想法,不赞同地蹙起眉,轻声道:“这个老王!”
移走拒马、解开铁锁,推走堵门的巨石,城门终于“吱昂”一声被打开了。
“听了半宿铳子响,终于也轮到俺大显身手了!”猛镖头扛着一杆银亮的长枪,咋咋呼呼地从队伍里跳出来。
后面的道士‘锵啷’一声拔剑出鞘:“杀敌建业,正在此时!”
等出了城门看到战局时,他们却都吃了一惊。
“好大一场火!倭寇呢?只有这么病猫两三只?”
正待要问,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年轻的呼声:“前阵散开!吾等乃是余县王氏族人!”
百姓队伍连忙散开。
一名肩抗小旗的先锋疾驰而出,后面跟着十来个王氏子弟,皆手持雕弓、腰配长剑,穿着统一的劲装衣裳,从城门口鱼贯而出。
既然城门已开,也不必再待在城楼上,陈银儿跟着齐驿丞与齐茗等人,也到了城外。
“父亲。”
齐茗困惑地看看现在的阵仗,轻声向驿丞问道:“那么几个残敌,火铳放一轮便能除尽,王主簿何苦再让百姓出来迎敌?”
齐驿丞冷笑一声:“哼!老王其人,极重家族。他偏要开城门,正是看中了残敌势弱,叫他王氏子弟出来捡功劳的!”
毕竟都是少爷们,军事素养甚至不如卫所兵,光是列个阵列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见城楼上下都注视着他们,一些人紧张得甚至拿不住弓。
折腾了半刻,才勉强张弓搭箭,有了点模样。
恰此时,倭寇却突然抢先动了起来!
……
陆淇正攀在船尾。
此时生死间的一腔热血逐渐冷却,初春深夜的气温尚且在冰点徘徊,陆淇只觉寒气侵入体内,呵出片片白雾。
船尾忽然一沉,陆淇连忙往下躲避,就听见倭寇的交谈声。
“殿下。”
!!!
他们说的竟然不是闽语!
陆淇瞪大了双眼。
她上辈子曾自学过日语,不会听错,这船上的倭寇竟然是用日语交流的,是“真倭”!
“殿下,那些明人看来都死了,现在该怎么办?”手下们围着那位殿下。
“可恶的大明国……居然使用如此歹毒的计谋!”殿下愤怒地一拳敲在船舷上,周围几个倭寇纷纷低头嗨声。
发泄怒气之后,殿下冷静了下来。
“不能回去!我本是为了在老头子面前表现一番才出来的,如果损兵折将空手回去,不但叫人看了笑话,今后老头子也不会信任我了!”
殿下拄着倭刀,环顾四周:“好浓的雾……小野,我们还有多少人?”
被叫到的手下应道:“好在殿下才智过人,让明人去打明人!
属下刚才看见,我们的三艘船都已经撤出来了,只是撤退的时候慌不择路,不知去了哪里……”
“哦?”殿下终于有了点喜色:“那些明人死光也不足为虑,只要我们的人还在,就能卷土重来!
既然如此,那就先回佛头岛休整三天,收拢麾下吧!
还有,那个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厉害了,回头要问那个商人要更多先锋才行……”
陆淇听完,身上的寒冷抵不过内心的寒冷,她开始不自觉发起抖来。
这个消息太过要紧,一定要告诉王主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