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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寇首领像是茫然而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看那半截刀尖:“嗬……”
僵硬地过回头。
是武生甄心。
握着刀柄的手一半焦糊一半露骨,他的周身缠绕着熊熊烈火,恍如神魔,衔着刻骨仇恨从地狱中杀出。
火焰沿着油迹攀援入船,霎时浓烟滚滚而起,形如魔滔拱卫在侧,以一种决然之姿,要将倭寇们堕入地狱。
大火中,甄心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忠心赤胆杨家将,浴血沙场保家邦。此身且将山河赴,何惜百死报君王!
某!乃是满门忠烈之后!
杨家小将,杨宗保是也!”
火光终于将他完吞噬,连同他最后的话语:“杳官……”
此刻火光冲天,此刻两岸通明,此刻城楼上下无不动容。
王主簿噙泪哽咽,向江心长施大礼。
“老夫且替余县上下百姓,拜谢诸君!”
陈银儿紧紧抱着鹿儿灯,像是抱着唯一的希望。
齐茗已然泣不成声:“陆兄……”
“她不会死的。”
陈银儿脸色惨白,但依然坚定地看向齐茗:“七星灯未灭,她是不会死的!”
或许是上天还不许他们伤悲,那原本炽烈逼人的江中忽然响起嘶吼声,由远及近向岸边扑来。
……
此计虽然凶险,却并非完是送死,按照计划,陆淇点火之后就迅速潜入江水深处。
为了盐船漕运便利,余县每隔三五年就会将余江疏浚一遍,江心处水深甚至有五米之多,浅处也有两三米。
而油脂浮在水上,烧滚的也只有表层水,毕竟整条余江如此水量,要想部烧开,只怕难如登天。
只要潜入江水深处即可高温,但有一个问题却避无可避,那就是——如何露头呼吸。
必须尽快离开着火的水域,否则肺中的空气就要耗尽。
陆淇像走楼梯一样蹬水,每步都能向前移动一大截,出生自江南水乡的孩子,游泳已经是身体的本能。
“扑通!扑通!”
四周不时有燃烧中的倭寇落进水里,有些正在水火间挣扎的,也有逐渐不再动弹的。
隔着水音,隐约能听见他们穷途末路时的最后悲鸣。
冬季的余江表面上往往风平浪静,而在它平静的外表之下,却总是暗潮汹涌。
而今夜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比往常更加猛烈的潮汐正是这个计划里,陆淇活下来的最强帮手。
陆淇闭着气,勉力向远处火光尽头游去。
可还是太远了……
上辈子曾听说,水下憋气的最高纪录有二十多分钟,可见现在还远远没有到达人类的极限!
坚持住!
又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落下,不巧正砸在陆淇身上,再憋不住的一串气泡吐出,她赶忙死死捂住口鼻。
越来越多的气泡从指缝间溜走,明明是黑暗的水底,眼前却逐渐明亮。
陆淇明白,这是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浮,身侧的水流也越来越热,直到陆淇撞到了一个坚硬的木质船底。
这艘船没有燃烧!
生死关头,陆淇的头脑猛地清醒起来,这就是机会!
倭寇驾驶的都是大船,本就较普通小舢板吃水更深,而且船只行驶时推开水流,会在船后形成一个低压区。
陆淇沿着船底龙骨摸到了后方,幸而这大概本是一艘运盐船,头尾都有用来链接前后船只的钩栓。
陆淇攀在上面,才终于把头露出了水面。
此时船上的倭寇正惊魂未定,没有人注意到船尾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们刚才见到同伴的凄惨下场,怕被波及,于是员接力联手,把橹子都摇冒烟了才能逃出生天,此时正劫后余生般坐倒在船中。
远离了滚滚烈焰,水面上再次聚拢起雾气,将陆淇的身影完遮盖。
陆淇轻轻喘着气,转头回望。
那边城楼下为什么又隐约传来了火铳喊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