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湘君是头一个被衡山书院驱逐的女学生。
愤懑是有些,倒是昨晚她睡得还不错。
前世卫湘君可是正正经经参加过宫中谢师宴的。
然而等到乡侯府倒台,她站在囚车上,任由素不相识的人嘲笑、咒骂;头上身上挂着烂菜叶子;被人抓去陪绑,目睹刽子手一刀砍下卫东恒头颅;再到让人当街发卖之时;没人管她是不是衡阳书院的女学生。
受过那么多羞辱,她还能活下来,今日被赶出去,不过小事。
况且,卫湘君早就在这儿待得不耐烦了。
“先生,听说卫湘君是被扫地出门?”
几个女孩儿围上前,叽叽喳喳,话说得真不好听。
女教习训斥,“女子本该闺静守礼,绝不妄言是非。先生们教的,这都忘了?”
卫湘君瞧了一遍,这几个她都没见过,除了几步之外的蒋瑶珠。
有个愣头青蹦出一句,“卫湘君水性杨花,跑去藏书阁迷惑岳公子,什么汉乡侯府的小姐,她才是不守规矩!”
卫湘君眸光微凛,越过楞头青,一眼看到远远站着的蒋瑶珠。
这回的事若不与她有关,卫湘君的姓便倒着写。
“胡说什么?”
女教习沉了脸,“从哪儿学的长舌妇那一套?”
有几个知道怕的,赶紧不吱声了。
楞头青还不服,“卫湘君肆意妄为,犯的是咱们书院的规矩,为何要帮她遮遮掩掩?今日我便代书院的女学生出口恶气,免得教人以为,咱们都是她这般!”
卫湘君淡淡开了口,“想要出气,先拿出我犯规矩的凭据!”
楞头青抻着脖子,大喊一声,“瑶珠,那天卫湘君深更半夜从藏书阁出来,还跟了两个男人。咱们就在路口老樟树后头,瞧得一清二楚,是不是?”
卫湘君不紧不慢地问,“谁能证明,你和蒋瑶珠不是说假话?”
“我敢对天发誓!”
“你们哪一科的?”
女教习实在听不下去,“非得让先生来罚你们。”
“她们是丁字科的,平日里最喜欢搬弄是非。”
边上有人出了声。
衡山书院说是有教无类,打一开头就分了三六九等。
一等甲字科都是王族与公卿府的子弟,天生高高在上,便是先生们见了,也要毕恭毕敬。后头则是按父辈品级往下排。丁字科属最次一等,专门给那些富贾的儿女留的,只要银子给得足,便能进来轧一脚。
愣头青叉起腰,有些得意忘形,“说谁搬弄是非呢,我们以后都是福慧郡主的人。”
碧雪脸已憋得通红,“我们姑娘是清白的……”
卫湘君伸手拦住碧雪,嘱咐,“你先去上车!”
碧雪不肯走,反倒用身体挡住卫湘君。
“先生,我记得书院有规矩,每日申时起,女学生不得离开斋舍。”
卫湘君虚心请教,“既然这位女学生发过誓,说她和蒋瑶珠半夜躲在藏书阁外。先不管她们到底在干什么勾当,犯规矩这一条是躲不过了。总不能我什么都没做却被罚,丁字科的学生倒可以在书院横着走!”
“谁说我们天黑出去的?”
愣头青立马慌了,“卫湘君,你还想狡赖?不怕告诉你,郡主得知你干的丑事,大发雷霆。今日将你赶出书院还是轻的,你且等着,郡主后头还有治你的法子!”
本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话,被愣头青就这么捅了出来。
女教习气到指着愣头青大骂,“你家里有几两碎银?竟敢背后议论王族,好大胆子!”
“别人去没去,我不知。那天下了学,我身子不舒服,连斋舍的门都未出。想是她记错了。先生不信,可以去查。”
蒋瑶珠走过来,这是亲自上阵了。
蒋瑶珠前脚死道友不死贫道,后脚矛头再次对上卫湘君,“世上没有空穴之风,深夜私会男人之事,卫姑娘你以为能撇得一干二净?”
碧雪气道:“蒋瑶珠,你不仅谎话连篇,还忘恩负义!你贪了我们姑娘多少好处,就你头上这玉簪子还有脖子上的金项圈,哪样不是你眼馋,从我们姑娘妆匣里拿的。这会儿装高贵了!”
此话一出,蒋瑶珠带来的几个同伙望向她,眼神各色各样。
蒋瑶珠哼了哼,“一个丫鬟之言,你们也信?”
众人交头接耳之时,卫湘君忽地叹了口气,“蒋瑶珠,我早该跟你道声对不住!”
碧雪以为卫湘君被蒋瑶珠吓住,急到嚷了出来,“姑娘,咱们没错呀!”
蒋瑶珠冷眼瞧过来,神色中带着提防。
拍拍碧雪的手,卫湘君笑道:“你在这书院欠了快半年的束脩。我爹薪俸微薄,听说只补了一小半。我爹也是糊涂,盘算到我头上。我让人带了话,蒋氏名不正言不顺,最多算我爹外室,没有拿我娘留给我的银子贴补你们的道理。回头帮我劝劝你娘,眼睛总要放亮点,我爹身上也没多少油水,趁着她还有几分姿色,换个人压榨?”
对付姓蒋的,卫湘君不吝啬用最恶毒的言辞。
就在蒋瑶珠脸都僵住时,有人走过来,“她又不姓卫,如何束脩还得你们西府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