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替王爷办事儿忍辱负重。你当我喜欢钻在那脂粉堆里?那些女人身上的香气您是没闻见,闻一次呛得人几天都睡不好。”
陆夫人对此嗤之以鼻:“我看你办事是真,乐在其中也是真。不是叫花粉呛得睡不着,而是肖想美人睡不着吧。”
陆善沅听着母亲与哥哥乱开玩笑,只顾着在一旁乱笑。好容易在家里安份了几天,待这个事情热度稍降后便去了富平侯府找阮筝玩。
只是一见到阮筝她便愣住了。
“阮姐姐,半月未见你怎么消瘦了几分?”
阮筝见着陆善沅后先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随即揉了揉困倦的双眼。
她起来有一阵子了,但整个人还是不太清醒。青黛用了不少粉替她遮眼底的乌青也不管用,当着陆善沅的面阮筝也懒得装,索性坦白道:“我这几日没睡好。”
“难怪瘦了一大圈。阮姐姐,你是因为什么睡不着,是因为赐婚的事吗?”
“嗯。”
陆善沅不知两人感情到了哪一步,小心翼翼猜测道:“你是不是有点害怕啊,阮姐姐?”
“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嫁给王爷啊。王爷这个人吧我听我哥也说起过几回,好像脾气是有点硬,也不怎么会说好话的样子。虽然长得挺好看的,可他不笑的时候看着特别凶。我反正是挺怕他的,你不怕吗?”
阮筝心想她从前倒是也怕过,现在嘛,怕的跟从前不一样了。现在她就怕他吻自己,因为吻一下就会要她半条命。
那日在马车上的一个深吻,阮筝后来好半天没喘匀气,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头晕的无力感。
若说这是怕,那也算吧。
于是她点了点头,陆善沅便会错了意,立马变得义愤填膺起来:“我就知道这事儿不太好,说赐婚就赐婚,也没有问过你的意思。皇上那人怎么这样,都不管别人愿不愿意的吗?”
阮筝吓一跳,赶紧把门窗关紧,又示意陆善沅说话注意些:“这话可不能传出去,那可是皇上,你从前不知他身份跟他吵闹几句也就罢了。现在既知道了自然要尊敬为好,切不可任性妄为。”
陆善沅无奈地点点头。道理她都懂,但一想到封汲她就尊敬不起来。
什么嘛,出个宫能把自己腿摔断的男人,一点儿也不像她心中想的皇上那般高大伟岸。倒是那臭脾气挺像个九五至尊,挑剔得要命。
阮筝就劝她:“你也别总说他不好,他对你还是挺好的。换了旁人这么顶撞他试试。”
“换了是你顶撞他,只怕他也会笑呵呵的。阮姐姐我听说皇上曾有意立你为后?”
“都听谁胡说的,没有的事。”阮筝一口否决,“从前太后见我乖觉夸过几句罢了,那些人就以讹传讹。皇上要真有这意思能把我赐给王爷?”
“那倒是。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苦了阮姐姐你了。”
“那……倒也不至于。”
“你不觉得嫁给王爷挺叫人担心的吗。万一哪天得罪了他,他会不会像上阵杀敌一样……”
阮筝不由笑出声来:“这叫什么话,王爷上阵杀的是敌国的兵士,我嫁过去是做他的王妃,哪里就喊打喊杀了。他再怎么不解风情,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嫡妻那般。”
“那可不一定,我祖母就说过,说我父亲从前与我母亲总是打打杀杀动手动脚。”
“那她必定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阮筝暗道陆善沅真就还是个孩子,对男女之事一窃不通。见她一脸天真烂漫地望着自己,阮筝轻叹一声俯到她耳边,轻声同她解释了一番。
陆善沅一听果真羞红了脸,喃喃道:“他、他们怎么这般不要脸。”
“这怎么是不要脸,若非如此哪来的你呢?”
“所以阮姐姐你嫁给王爷后也会同他、同他……”
阮筝立马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不光是我,天底下但凡成了亲的女子皆是如此,就是你也是一样。难不成你还想嫁人后与夫君天天一同禀烛夜谈,或是拿块帕子比谁绣的花样更好看不成?”
陆善沅没想过成亲后的事情,但这会儿听阮筝一说思索了片刻后点头:“我就是这般想的,难不成不对吗?我夫君若是个读书人,我自然要盯着他日夜苦读,日后也好考取个功名。他若是个靠家里荫封个一官半职的,那也得勤勉上进才行。绣花虽不必,但家中大小事宜总也要谈谈的。”
“那谈完那些事情后呢,你俩不睡一张床不盖一床被,不想要生个一儿半女?”
陆善沅羞红了脸:“我、我没想那么多。”
“那你现下便可以想起来了,过了多久你母亲定会为你相看人家,你终究也是要嫁人的。”
陆善沅被阮筝说得有些晕糊,但又觉得有几分道理。一想到她也要嫁人,嫁给一个不知是圆是扁的男人,她就心慌得厉害。
心里像是填满了什么,可是说不出也装不下,竟成了她心头的一块病。
那日从富平侯府回家后,陆善沅就像被阮筝传染了一般,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她胞兄陆嘉元见状自然好奇,忍不住打听了一番。
只是他前脚刚从妹妹这儿打听到了一些事情,后脚就跑去找了封瀛。
那一日封瀛正在府上同刘长墨下棋,见他进来也不招呼,只叫韩逸替他拿把椅子坐下。
陆嘉元哪里是坐得住的人,连连摆手谢过韩逸,自个儿就在书房内乱逛起来。封瀛见状便道:“你今日来是不是有事同我说?瞧你这坐不住的样子。”
“自然是有事儿。”
陆嘉元替他关上门窗,又看了眼刘长墨,一副想让他走的样子。封瀛却道:“要说便说,有什么事是他听不得的。”
刘长墨也是一副我偏要坐这儿听的架势。陆嘉元便道:“好,那你封子越可别后悔。”
说完他长袍一撩坐到了一旁,开始喝起了茶来,边喝边道:“我听我妹妹说,你那个未婚妻阮姑娘,怕是对这桩婚事有所顾忌。”
这话一出封瀛随即扔下了手中的白子,望了过来:“此话怎讲?”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妹妹说了,阮姑娘几日不见瘦得都没人形了,可见定是赐婚之事给了她极大的压力。”
封瀛只觉这人满嘴胡说八道。
他与阮筝的婚事本就是你情我愿,谈不上强迫二字。皇上赐婚不过是锦上添花,且赐婚前他已得了对方允准,绝非仗势欺人。阮筝怎么可能因为这桩婚事就一夜消瘦成那样。
“可是你妹妹听错了?”
“听错了或许有可能,但人瘦了这一点儿我妹妹总不会眼瞎吧。其实想想也正常,一听说要嫁给你,哪家姑娘不得吓得几天几夜睡不好啊。毕竟你这个凶名在外,虽说长得好看但姑娘们还是会害怕。万一哪天惹了你,说不定全家都被你给杀了。”
刘长墨实在听不下去,抬手轻笑道:“你又胡说,子越哪里是这样的人。”
“我们自然知道他不是,可姑娘们未必知道。姑娘们本就胆子小,一听说自己要嫁给个杀神,还不得吓得整日躲在屋里哭。那个阮姑娘娇滴滴的漂亮模样,胆子能有多大。”
封瀛心想那她胆子可一点儿不比你小。
当初不清楚他的身份都敢出手相救,后来一面忌讳着他是王府的人一面还敢出手扇他巴掌。这天底下他就没见过有比阮筝更大胆的姑娘了。
“你妹妹还说了什么,可有说详细的?”
陆嘉元两手一摊:“她一小姑娘能说得清楚什么,不如你自己找阮姑娘问问去?不对,她现在怕是不敢见你,还在府里哭呢。”
陆嘉元看热闹不嫌事大儿,在那儿添油回醋把事情说了一通,听得刘长墨都有点紧张起来。
于是他便劝封瀛道:“你也别太心急,姑娘家的心事有时候是难猜。我也问过碧君,她也说起过婚事定了后反倒时不时就会惴惴不安。”
“为何会不安?”
“自然是要离了父母离了自己的家,去一个陌生的府邸生活了。于你我来说娶妻进门,家了多了一个女子日子并无太大的分别。可于她们来说,却是要抛下从前的一切,去到一个未知的人家。除了夫君外还有一大堆的亲戚长辈要应付。”
“王府哪来的长辈,亲戚也都在宫中,平日鲜少会走动。她进了府便是唯一的女主人,王府上下任由她差遣使唤,她半分气也不会受。这样也会不安?”
陆嘉元在旁边扯着嗓子道:“你可别忘了你府中未必只有她一个女子。皇上赐了她做你的正妃,可你是什么身份,能上玉牒的侧妃都有两位。他日保不齐还有人不停地往你府中塞人。从前你是威名在外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就这样还有人削尖了脑袋想通过女子与你交好。待你娶了王妃后那些人岂不更要大送特送,搅得你那亲王府不得安宁。你若是阮姑娘你怕不怕?”
刘长墨听了连连点头:“这话有道理。碧君也同我说过,她不怕我没有功名,也不怕我家世清苦,节衣缩食的日子她过得惯,但若我是个花花公子家中妻妾成君,她便说什么也接受不了。她会这么想阮姑娘必定也会这么想,只怕现在她已经在开始紧张日后要怎么与你的妾氏们勾心斗角了。”
封瀛完没料到阮筝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本以为那日告诉她自己身边从来没有贴身的女子后,她便能高枕无忧。却不料还会有往后的事情要去操心。
说来也是,宠妾这种事情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不会有,他确实需要向她说明才是。
光宽现在的心还不成,连以后五年十年甚至五十年后的心也得替她一并宽了才是。
想到这里封瀛再没人与人下棋的心思,二话不说抬脚便走出了书房。剩下刘长墨与陆嘉元面面相觑。
后者笑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子越这么心焦过,从前西北大敌压境他都能岿然不动,今日为了个小小女子居然乱了阵脚。可笑,着实是可笑。”
刘长墨扫他一眼:“待你日后寻得一心上女子,便会明白此间的缘由了。”
封瀛没听到两人的说话声,他离了书房后便去了马厩,找了匹马出来骑上便朝富平侯府疾驰而去。
待将马勒停在侯府门前时,直把府门前的家丁吓得双腿发软。
不多时阖府上下便传开了,大姑娘的未来姑爷居然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