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以为她真病了,告诉她不用在跟前伺候,如果明天她还没精彩神,去老太太那边请安就让云霞和素梅跟着。
谢南嘉自然不能放过去老太太那边的机会,绿柳已经被她列入嫌疑名单,她得抓紧时间打听到画楼的下落,眼下她能指望的,只有画楼了。
画楼性子憨厚,略迟钝,没有绿柳心眼多,她相信画楼绝对不会做出和绿柳同样的事情。
“姨娘放心,我没事的。”谢南嘉说道,“姨娘刚从庄子上回来,明天在老太太那里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我不跟着放心不下。”
四姨娘想了想,也觉得有她跟着心里踏实些,便没再多说什么。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各院的主子都起了身,梳洗打扮去给老太太请安。
云霞张罗着给四姨娘挑选好看的衣裳和首饰,四姨娘也有心想要在众人面前拔尖,便把自己最好的衣裳都拿出来试穿。
正兴致勃勃,谢南嘉进来给两人泼了一盆冷水。
“姨娘忘了当初是为什么去的庄子上吗,过几天就是世子夫人的七期,姨娘要想不被夫人抓住把柄,还是穿得素净些好,倘若在老太太那边被挑出错,可能就不是去庄子上那么简单了。”
四姨娘好好的兴致被她泼灭了,心里十分不悦,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只好选了一身上素净衣裳,把头上的步摇统统取下来,别了一支不起眼的金簪子,算做点缀。
老太太的院子是侯府最大的院落,里面的布局景观由江南的能工巧匠精心设计雕琢,闲适幽静,富贵雅致,充分体现了她的尊贵身份和定远侯的孝心。
侯府第二大的院子就是赵靖玉的院子,当初之所以把整个西跨院给他住,主要是侯爷出于对他的愧疚,而秦氏故意想要显示自己的大度,便默许了。
说来也有趣,侯府里的院子,越是有身份的主子住,越没名字,越是不起眼的小院子,名字取得越花哨,大约是因为不起眼的怕别人记不住。
四姨娘已经起得够早了,到了地方之后,仍然有比她更早的人在院里等候了。
二房三房的老爷都是老太太的庶子,虽然早早分了府另住,但仰仗着侯爷的帮衬提携,老的少的都在京中谋得不错的官职,因此对大房向来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懈怠。
二夫人和三夫人更是削尖了脑袋去讨老太太欢心,生怕被另一个比下去,好事落不到自己头上。
所以每逢初一十五,两个夫人总是五更就起,拖儿携女地来这边候着。
秦氏不用像她们这般献殷勤,每每都是估摸着老太太起床的时间,慢慢悠悠地来,等到享受完两个妯娌的请安奉承,正好老太太也该叫人进去了,时机拿捏得特别准。
这回仍然是如此,大伙都来齐了,秦氏才带着赵靖平和五个小姐姗姗而来。
哪怕是庶女,也是她的女儿,只能跟着她来,而不能跟着各自的姨娘。
当然,赵靖玉是不会跟她来的。
赵靖玉甚至从不遵守初一十五的规矩,他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谁也管不了他。
整个侯府,大概只有他一个人能在老太太院里随心所欲,来去自如。
秦氏来到众人跟前,第一时间就是搜寻四姨娘,等看到四姨娘朴素的装扮,很是意外。
四姨娘向来是最招摇的,但凡有人的地方,就会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非要把别人都比下去。
她昨天窝了一天的火,正寻思着借这个由头拿捏拿捏四姨娘,没想到四姨娘今天竟成了最低调的一个。
真是邪了门了。
四姨娘察觉到秦氏的意图,不禁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幸亏听了袖儿的提醒,不然今天可能不等见到老太太就被夫人发落了。
众人都给秦氏见礼问安,两个妯娌一如往常地说着好听话,小辈们也各自和自己相熟的兄弟姐妹闲话家常,院子里一派其乐融融。
谢南嘉对这些虚情假意的应酬统统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地在丫头中寻找画楼的身影,只是到处找遍了都没有找到。
她在找画楼,赵靖平却在找她。
赵靖平自从上次在秦氏的房里见过她之后,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但她是四姨娘的丫头,赵靖平也不好贸然去四姨娘院里找人。
他猜想着,今天是十五,袖儿应该会随着四姨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期盼,期盼到破天荒独睡了一晚,没叫任何人侍寝
果不其然,袖儿今天真的来了,他一下子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她站在四姨娘的身边,一双清澈的丹凤眼好奇地四处张望,像是在欣赏景致,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她该不会也在找我吧?赵靖平一厢情愿地想,想着想着,自己竟当了真,忘了身在何处,兴冲冲地过去招呼谢南嘉:“袖儿,你也来啦?”
谢南嘉正在找画楼,突然听到有男人叫自己的名字,心里猛然一惊,回眼便看见赵靖平出现面前,笑眯眯地,做足了风流姿态,像只雄孔雀在对着雌孔雀开屏。
真是个蠢货!谢南嘉心里骂道,他只管自己随心所欲,根本就没想过这一声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果然,随着这一声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这边看过来。
偏赵靖平却浑然不觉,笑着问她:“你来了几天,可住得习惯?”
面对他这样的没遮没拦,秦氏气得脸都黑了,秦婉如的脸更是黑成了锅底灰。
谢南嘉无奈,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屈身行礼:“多谢世子关心,我住得很好。”
“好个无礼的贱婢,竟然在主子面前自称“我”,掌嘴!”秦婉如沉不住气,发出一声叱责。
她身边的小丫头立刻上来要掌谢南嘉的嘴。
谢南嘉眉头一皱,伸手抓住了小丫头的手腕:“我是四姨娘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小丫头道行浅,耀武扬威地说:“四姨娘又怎样,我可是表小姐的人。”
“表小姐?”谢南嘉冷笑,“既然是表小姐,那就是侯府的客人了,客人有什么资格教训主人家的人?”
这一句“客”人不亚于在秦氏姑侄心口捅了一刀,秦婉如羞恼万分,眼泪都快下来了。
众人一片哗然。
这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敢如此口出狂言,她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四姨娘也吓坏了,她刚才还在庆幸袖儿帮她逃过一劫,却没想到袖儿转脸就给她惹了个大麻烦。
敢当着秦氏的面这么奚落秦婉如,不是明摆着把她的脖子往秦氏刀口上送吗?
这可如何是好?
眼瞅着秦氏要发火,四姨娘连忙上前说道:“袖儿,不得无礼,还不快给表小姐跪下磕头,表小姐大人有大量,念在你新来的不懂规矩,一定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