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道歉。我一点都不好,也不配做你弟弟。”我将手往头上抬了抬,她紧紧抓住了。有点冰凉,我好难受。
“姐。”
“我在。”
“你打我一顿吧。我好欠揍。”
“知道就好。”她笑了,“记下来吧,以后有机会一起算账。”
“那你一定要记住呀。”
“忘不了。”
“但是……”
“怎么了呢?”
“活着好没意思。但我又好怕死。”
“哦。”
“一想到人要死,我就不想动了。”
其实不太应该说这种话的,“大过年的”。爸爸要是听到了,虽然不会像以前那样抽我,但肯定也会叫我闭嘴。我先前提死是好玩,可现在早没有那种幼稚了。
我现在好怕。
“韦韦不会死,我们还能活很久很久呢。”
房间里格外安静,安静得像一间垂暮的病房。她仍搂着我,但更用力了。脸颊贴到了我的脸上,使我感到温暖以及潮湿。
“活再久又怎么样?还是要死。”
“那么,我陪你,陪你走到最后。韦韦先去,姐姐再一个人来找你们,可以吗?”
“不要!姐姐,你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又喊出了声,但不是那种暴戾,激烈之余倒有点哀求,“求求你了,你不用再保护我了。”
“你这么说姐姐很高兴。韦韦到底还是长大了呀。”她把下巴贴在了我的头上,“虽然有时候还是很讨嫌。”
“你肯定更喜欢弦弦吧。”
“你们俩我都喜欢。”
“所以你更喜欢谁?”
“为什么非要问这个?”
“你回答我。”
“我更喜欢你。”
“骗人。”
“不骗你。”
“那你肯定是觉得弦弦很优秀,我一点用都没有,所以才想来帮我。就像唐僧永远向着猪八戒这个傻徒弟一样。”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她笑出了声,双手从脑后伸过来揪住了我的脸,“来,我帮你把脸捏大一点,这样才像老猪哦。”
我哼了一声,并不怎么像猪叫。
“但我就是更喜欢你,特别是小时候,只是我一直没告诉你。你总是很文静。不会像他那样,见到我就冲过来抱住,怎么喊都不松手。他太好动了。我喜欢安静的男生。”说着,她做研究似的地揪起了我的一撮头发,“你别觉得自己不如弦弦,更别觉得所有的优点都是他的。他始终是他,你也始终是你,你们的性格不一样,没什么不好。大人的确老是夸他,但韦韦很优秀,有的事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弦弦也做不到。”
“是啊,比如惹你生气,比如缩在被子里不肯起床,比如一遇到事就哭哭哭,一点主意都没有。”
“那又怎么样呢?连自己生命都不珍惜的人一定不会珍惜别人的生命。你比你自己想得勇敢多了,而且一次次地证明给了所有人。就是因为你跟我说了你的梦,说了那些话,我才觉得韦韦是真的长大了呢。”她像洗菜似的揉搓着我的头发,还好今天回来之前认认真真洗过头了,不会很油腻,大概是这样她才会这么兴高采烈地揉吧,“韦韦呀,‘不管在这个不可理解的世界上是多么愁闷,这个世界仍然是美好的’。一年前你告诉我,你要退出文学社,去足球社参加校队,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你不高兴,我不仅跑了,还麻烦你去帮我退社。”
“才不是呢!拉你去文学社是怕你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但你有了自己的决定,而且是选择重新回到球场上去,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就是在那天,我相信了刚刚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她扒拉了一下我的耳朵,像是逗一只乖巧的柴犬。
但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重回球场。不是为了继承弟弟的梦想,也不像是因为老叶的极力邀请,更不可能是因为米乐——他倒更像是为了我去踢球的。是我喜欢足球吗?我只能说“还行”,没那么喜欢。有时人总是很难解释自己的行为,而其他人却会给这种自己都弄不清的事赋予许许多多的意义。然而只要能让姐姐高兴,我就很愿意继续踢下去。尽管已经到了最后的半年。
现在肯定不会把这些想法告诉她的,以后嘛,也许可以再跟她聊聊。
“话说,今天好像是我的韦韦第一次抱我呢,还是从身后抱的,本来我气得要死,但好像你一抱,我就立即安静下来了,真是神奇……”
她正讲着呢,我的手机响了,是个视频电话,米乐打来的。
“姐姐姐姐姐,你帮我接一下!我,我去洗把脸!”
我把手机丢给了姐姐,赶忙掀开被子。要穿鞋呀!在点击接通按钮前她还不忘叮嘱我。放心吧,我这回是穿了的,虽然同样急得要死。我可不能让电话那头的他看到我是一副刚睡醒还红着眼睛的样子。
于是,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再怎么想生和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