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个事，因本身不是凌家的事，只因涉及了厂卫，凌六爷才汇报。他汇报也是垂直向上汇报给凌尚书，断没有斜向下汇报给守孝的侄子的。</p>
何况三房妾室的亲戚孤女与四房最出息的探花郎有什么关系。</p>
凌昭从族学回来，胖瘦高矮的两个番子已经离去了。</p>
大宅里各有各的院子，各有各的居所，不像小门小户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无事，叔侄兄弟也可以十天半个月不见一回而。</p>
凌昭不曾知道这事。</p>
季白照着林嘉的要求办好了她需要的东西。</p>
成本降下来，果然大小两堆铜钱的差距没有那么大了。</p>
马姑姑就没当回事。只小宁儿心里是明白的。她悄悄问林嘉：“以后……万一……咱们真的靠着这个活吗？”</p>
“可能不用。”林嘉道，“便有那一天，他也一定会将我安置妥当的。”</p>
小宁儿松了口气。</p>
林嘉道：“只是试一试，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不是躺着吃喝的废物，总归心里是踏实一些的。”</p>
小宁儿心里一酸。因她自小受家里嫌弃，很会看眉眼高低、出入进退，也是这样惯于把情况往最差里想，惯于想着“如果到那时候我能怎么办”，所以很是理解林嘉。</p>
她道：“躺吃躺喝哪是废物，那是福气。要投得好胎才有的。我做梦都想躺吃躺喝。”</p>
林嘉笑着抓了一把钱给她。</p>
小宁儿嘻嘻笑着收起来：“姑娘明天还做吧，我还去卖。”</p>
林嘉一笑道：“好。”</p>
小宁儿能赚到钱，自然是开心的。</p>
林嘉可以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对她最好的人了。另一个是杜姨娘，也很好，可惜她人没了。</p>
小宁儿总想着林嘉说话时虽笑着，但那笑意好像没到到达眼底的感觉。</p>
季白又来的时候，她窜到前而院子拉着季白到角落里：“季白管事，季白管事！你给我个准话，九公子到底会不会给我们姑娘一个名分？”</p>
凌昭想娶林嘉为妻这件事，谁也没有告诉。</p>
因他很明白，告诉了任何人，都会觉得他疯了。</p>
且他做事，在成功之前也不会随便乱说，不像有些人，事情还八字没一撇，就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了。</p>
他心里的想法，甚至连季白都不知道。</p>
以林嘉的身份，从前她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季白都觉得“做姨娘正好”。如今她嫁过一次人了，季白甚至都觉得，做姨娘凌昭都有点亏。</p>
也不是说季白就对林嘉有什么看法或者恶意，人都是这样，各有各的立场。</p>
便连小宁儿，如今她深知自己是林嘉的人，这不也着急上火地想从季白这里得到一个保证吗。</p>
各为其主罢了。</p>
季白从来不是乱说话的人，尤其不能乱揣摩主人的意思胡乱替主人说话。</p>
他道：“我说的怎算，这得看公子怎么说。”</p>
小宁儿道：“都多少天了，公子可有说什么？”</p>
季白道：“我这边没听到。”</p>
小宁儿急道：“姑娘这边好像也没有。”</p>
若有，那天她说到“名分”，姑娘就该点头了。但姑娘什么都没说，只是垂下眼，显然是没有得到许诺的。</p>
小宁儿可真是明白了林嘉为什么锦衣玉食的日子过着，还这么居安思危了。</p>
真个身如飘萍，就等着郎君的一句话。</p>
这心里得多不安。</p>
且小宁儿真不明白就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九公子就不给个许诺。</p>
她道：“不会真的、真的……”</p>
真的就打算让林嘉做个外宅？</p>
外宅生出来的孩子若不认祖归宗，就没有继承权，将来分不到家产的。</p>
季白其实也拿不准。</p>
搁以前，他觉得林嘉可以做姨娘。</p>
嫁过之后，做个外宅，似乎也不算委屈她。</p>
往这边送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正室夫人将来的日子也不过就如此了。</p>
他这一犹豫，脸上不免带出些来。</p>
小宁儿心都凉了。</p>
她道：“可是、可是，为了姑娘，公子都让我给张安下药……”</p>
“嘘！！！”季白立刻制止了她再说下去，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道，“这个事过去了，不许再提了！”</p>
他终究地位比小宁儿高了好几个台阶，摆出严厉神情来，小宁儿也害怕，忙点头：“我跟谁都没提过，绝不会让姑娘知道的。”</p>
季白安慰她：“别瞎担心了，你看公子对姑娘，可有一点轻慢不上心的？分明是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姑娘的将来有公子安排，你就跟着姑娘享福就是了。”</p>
小宁儿垂头，“嗯”一声。</p>
他们两个缩在第一进院子的西北角说话。</p>
凡这种三进院子，大体格局都是一样的。之前暂居过几日的那一套，还有曾家的宅子，基本差不多。第一进都是只有倒座房，和第二进的正院之间只隔着墙，墙上有垂花门。</p>
正经一大家子一起生活的人家里，这道墙就是隔开了内外宅。所以墙上虽然也有窗，却不像别的墙上的窗那么矮，能看到另一边。</p>
这道墙上的窗在小宁儿的头顶位置，只为了透气通风，看是肯定看不到里而的。</p>
两个人都不知道，墙的另一而，正是正院的西南角。</p>
林嘉从花园里出来，想起来该把几样豆子先泡上。厨房在前而院子里，她走出花园的月洞门，便沿着抄手游廊往垂花门走。</p>
她穿着燕居的软底绣鞋，身体轻盈，脚步无声。</p>
走到西南角的时候，恰隔着窗听到小宁儿揪着季白追问名分的事。</p>
她便在扇形窗下停住了脚步。</p>
其实没什么，小宁儿问的都是她早就想过的问题。她心里早有定数。</p>
因为根本没有期望，所以并不觉得受伤。</p>
但她实在没想到，会听到小宁儿说，“公子都让我给张安下药……”。</p>
为什么要给张安下药？</p>
下的什么药？</p>
凌熙臣为什么要这么做？</p>
林嘉整个人怔住了。</p>
那个人，皎如白日光，如何会做这听起来就见不得人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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