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子越见繁盛，进了平阳街柳条巷，已遥遥可见蒜头在李宅门前等待芸娘的身影。</p>

殷人离住了脚步，看着马背上的芸娘，同她商议：“明日我便请我舅母前来提亲。”</p>

他没加“可好”二字。</p>

他的经验告诉他，凡是他用这二字询问她亲事，她十成十都要出幺蛾子。</p>

然而他想错了。</p>

她是买卖人，她可不同人玩文字游戏。</p>

“不成！”她的回答几乎跟着他的话尾而来。</p>

他便又郁郁了。</p>

怎地又不成？</p>

他一勒马缰，停了步子，决心和她说个清楚。</p>

他定定望着她。</p>

她便在马上，居高临下，笑嘻嘻的回望他。</p>

他一把将她捞下来，提溜在后面草丛里，严肃道：“说清楚，为何不成？”</p>

她便低着头掐着手指，眼睛忽闪看一看他，低下头去。再忽闪看一看她，又低下头去。</p>

她惯会这般看他。</p>

他太知道她了。但凡她做出这般神色，就是要同他耍赖。</p>

他在旁的事情上可以让着她，在亲事上却半点不能。</p>

他再不能退让了，翻了年他可都二十四了！</p>

他硬着心肠道：“你若还对旁的男子有想头，那你是做春秋大梦。番邦的克里瓦是什么下场，你那什么卖菜的白掌柜，护园胡有全，相看过的汉子，还有今晚你摸过的那四个兔儿爷，便是什么下场。你尽管可以再拖上一拖。”</p>

她极力忍着笑，向面前的醋坛子问道：“克里瓦是什么下场？”</p>

他冷冷一哼，举起手，抹了抹脖子。</p>

她哈哈一笑，啧啧赞道：“真是没有人性啊！”</p>

他眯着眼威胁：“你若不想给他们收尸发葬，你便再拖上一拖。”</p>

她便嘟了嘴，一下又一下揪着他的衣襟，半晌方道：“那些六郎中、七郎中的，我还不解恨，得解恨了才说定亲之事。你那些属下，可是看我笑话看的逍遥。”</p>

他哭笑不得：“你捉弄的他们在同僚面前一直没抬起头，又引得他们被鞭打的去了半条命，还没解气？”</p>

她忖了忖，缩小了仇恨范围：“主要是那个可恶的郎中……”</p>

他便道：“他年已四旬，如今做不成暗卫，年纪又大，寻不到合适的官职。如今赋闲在家，上个月还寻我借钱度日。”</p>

他轻轻抚着她发顶，问道：“解气吗？”</p>

她便恨恨道：“算他命大。”</p>

他苦笑一声，继续将话题引了回去：“明日两家必须商谈定亲的事，我一日都不想再等。”</p>

她咬唇忖了忖，回头看向那黑魆魆的宅子，别扭道：“你那破庙一般的宅子，如何成亲……”</p>

他只愣了一息，滚烫的心里立刻开出了花。</p>

他哈哈一笑，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修，明儿便立刻修，不耽误成亲！”</p>

柳条巷唯二的两座宅子从头一日的夜间一直到第二日鸡叫，都处于亢奋状态。</p>

对于李家来说，这一日，殷夫人要以媒人的身份来提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