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轰鸣,让叶葵有一种犹如身处盛夏午后的错觉。
然而此刻的雨是那样的冷,冷到刺骨,冷到惊心。秋日里突来的暴雨,似乎隐隐昭示着某种不详。而今,这原本仅仅处于猜测中的不详终于真的就这么出现了。
只留下了一道缝隙的窗,也已经足够秦桑看清楚外边的情况。
而这么大的雨声中,立在檐下的两人也就不得不提高了音量交谈。这便也就让躲在屋子里的叶葵三人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偷听这种事,本该是个技术活。可是天时地利,外边大雨倾盆,又是在这样已经荒废到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靠近的地方,立在外头的裴二爷又哪里会想到这时候竟然会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呢?
愈来愈多的雨水逐渐在长满了杂草的地面上泅成了一潭小小的水坑。
雨水打下来“噼里啪啦”地作响。
裴三爷胆子向来小,且性子也软弱,连个三夫人都降服不了,也就更加不必说其他的了。
面对裴二爷的问话,他只是唯唯诺诺地接不上话去。而裴二爷则是恰恰相反,似是裴三爷的这种态度,正好便如了他的心,说话间的气势也渐渐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一转眼的工夫,大哥竟就去了这么多年。三弟,你可还记得那口井?”裴二爷的声音在说到井字时,忽然间提高了音量。
紧接着,本该立刻响起的裴三爷的声音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过了半响,他才终于有些害怕地道:“二哥,你快别说了……怪瘆人的……”
裴二爷今日仿佛是真的来同裴三爷来叙旧的一般,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胆子呀,几十年如一日,当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你可是想起当初你缠着大哥玩闹,差点掉进那井里的事了?这般大的人了,这会想起来难道还会怕不成?”说着,裴二爷又换了种感慨的语气道“我还记得那口井的水,说不出的清,说不出的沁凉……”
“二哥你今日到底寻我有什么事?这雨是越下越大了,咱们便是有什么事也先回去再说吧。”裴二爷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某些奇怪的东西,求饶般地提议道。
可是裴二爷又岂会理他,听了他的话也只是道:“左右都已经出来了,多少年也难得来这一回,咱们也就当是来看看大哥就是了。”
裴三爷许是见他句句话都不离已经死了近二十年的裴大爷,心里头的恐惧已经堆满了一颗心,头疼似地将伞高高打起,摇头晃脑地道:“便是要来,也该寻个天气好些的日子来才是,这会下着雨,直缀都被打湿了,穿在身上难受得紧张。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他再一次提出要先回去再说话。
与此同时,秦桑蓦地扭过头来,冲着叶葵飞快地比了个有问题的眼色。
叶葵摇摇头,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事情有问题。这是自打裴二爷跟裴三爷从外头进来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察觉了的。只是不知裴二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两人絮絮叨叨地立在那说了这好半日,却还是一句重点也没有说到。
而这会,裴三爷也已不知一共提了几次要先行离开了。
叶葵想着,便又屏息听了起来。
裴二爷数次提起裴家大爷来,每一句话又都似乎是在想要让裴三爷想起一些事来,实在是古怪。
以他们这些兄弟的感情,专门在这大雨天寻个地方来闲聊?又不是情侣,求什么鬼浪漫?叶葵腹诽着,忽然听到裴二爷在这个时候终于提起了一件具体的事来“三弟,你可还记得当初大哥是怎么死的吗?”
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可当时裴三爷也已经是十七八岁的人,哪里会不记得。
但裴家大爷死的惨,又是被自家的夫人给捅死的,轻易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去想起他的死法来。裴三爷胆子不过芝麻大小,闻言便立刻摇了摇头,急声道:“二哥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说的话都古里古怪的?你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我的好三弟呀……”裴二爷握着伞柄,晃晃手想要将上头的雨水抖落“你知道吗?其实大哥当时并没有死……大嫂又是个蠢的,放个火也放不好,只点个蜡烛烧个床幔,又能有多大的火?我这做弟弟的可不得帮她一把?”说着,他嘿嘿笑了起来“不过是加了些桐油罢了,那火便噌噌地烧了起来。你可还记得?那一日的火,几乎烧红了半边的天啊!”
裴三爷听得又是心惊又是腿软,可是直到这会他却还是宁愿傻乎乎地相信自家哥哥在说糊话罢了,讷讷地道:“二哥你这是糊涂了……”
裴二爷闻言便“呸”一声,又道:“你又还记得当**为何会差点掉进那井里去吗?几十年了,怕是你也还是不知道吧?”
话音落,裴三爷闷哼一声便被裴二爷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一块帕子捂住了。鼻,没一会便彻底晕死了过去。
“嘿,当初没让你掉进去,如今你可是别想再跑了!”裴二爷面目狰狞,一把丢开了手里的伞,将帕子塞回袖子里,而后拖着裴三爷便开始淋着雨往外边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