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启山觉得这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越发的有些不安了,满口说道:“这可如何使得,这可如何使得,我们是山中粗民,哪里配得上小姐……”
钟翌这辈子的幸福就是断送在门第观念上,到如今想起来依旧是锥心的痛,看着穆启山说道:“穆大哥,这些话说来做什么,只要将来铁牛对幽姐好,我就是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我这里已经写好了婚书,你只管上门去,我家人定然不会阻拦的。若是他们问起我的行踪,你就直说我云游四海去了,千万莫说我病入膏肓,人这辈子活着总要有个念想才能支撑下去,别让她们的生活因为我的离开天崩地裂,只要她们认为我还活着就好……”
听到这里就连穆启山这个山中汉子也忍不住的落了泪,抓着钟翌的袖子说道:“钟兄弟,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无论如何也要救你的命,郎中说了还有救,不是没有救啊,你怎么就这么掘呢?”
钟翌轻咳一声,他知道自己还有救,可是没有了念想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明日我就要离开了,穆大哥,你不用忙了,也许我真的会活下去也不一定。”钟翌笑着说道,他不想在这里闭眼,不想给穆家人带来伤痛,麻烦他们的已经够多了,而且他曾经答应过兰蕊,要带着她走遍大昭国,如今她的身边有周昊骞,可是这个承诺钟翌还想用自己剩余的生命去完成,哪怕前行的路上只有自己一个,惟愿心安。
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第二天天蒙蒙亮,钟翌悄悄地起了身,铁牛还在睡着,这孩子实心眼,是个好孩子,将来幽姐儿跟了他就是一辈子务农也能吃饱喝足,只要开心快乐,其余的又有什么?
行囊很简单,只有几件换洗的衣衫,还有给自己留下的数百两银子,除了给母亲兰菊的,剩下的钟翌都压在了铁牛的枕头底下,这些银两也够他们在京都安家了。
重新踏上路程,穿过重重竹林,飘落的竹叶不时的飘过身畔,清风一带,在空中翻个滚便远去了,衣袂飞扬,抬眼望去金色的太阳徐徐升起。
恍恍惚惚记得,那一年初遇兰蕊就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天气……
那时郁惟章还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可是钟翌却知道郁惟章跟自己父亲之间的关系很是亲密,郁惟章帮着父亲做了很多隐私的事情。因此他也时常到郁府帮着父亲给郁惟章送些公文或者传个消息。
那一天,碧空如洗,蔚蓝无边,洁白的云朵在空中追逐。钟翌这一日的心情很好,手里拿着公文来到郁府,将东西交给郁惟章后,他便在郁府里慢慢地走动着,因为来的次数多了,对这里也算是熟悉,因此他知道二院门在哪里,知道那道门是不能过去的,因为后面住的女眷,闯进去十分不礼貌的,他钟翌人家素来称之为君子,自然是要守君子之礼的。
郁府的花园其实比起钟府来真是小多了,不过主人布置得很精心,倒也有另一番风味。
钟翌随意的走着,突然之间看到了一抹桃红色的衣裙隔着镂空的院墙在假山石中一闪而过。那桃红色的裙边上绣着金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钟翌知道这绝对不是丫头,没有哪家的丫头还能穿得起金线的衣衫。
不用说也知道墙的另一面刚才一闪而过的一定是郁府的小姐,钟翌有些不自在,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在背后这样胡思乱想,想到这里收敛心神便要举步往外走,偏在这时又听到了阵阵肆意而又欢快宛如银铃的笑声,这笑声实在是太动听了,每一个音符里都荡漾着快乐。
钟翌愣住了,从来只知道官家小姐端庄大方,还不曾听到过这样张扬的笑声,的确有些张扬了,隔着一面墙,距离有些远,这笑声还是这样轻轻松松的听得一清二楚。
钟翌突然间很想看看能这样笑得出来的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内心似乎被驱动着了魔一般,钟翌忘记了戒条,居然就那么穿过了二院门,悄悄地循着笑声而去。
笑声断断续续,还能分辨的出来是从假山那边传了过来,钟翌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说来也奇怪,这个时候郁府的后院子里居然很少有丫头婆子经过,后来钟翌才知道,不是没人经过,而是只要兰蕊在的地方大家都躲得远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