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望天空,已经是中午了,从山坳子里走出来已经是一个上午了,又累又渴,钟翌决定找个地方歇脚,这身子真是不经累了,要是以前这点路算什么,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这荒山野岭的,连个茶寮也没有,钟翌幸好自己备足了水跟干粮,在路旁寻了个干净的大石便坐下,默默的吃着午饭。
初春的日头不是很毒辣,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只是微微的有些燥热,钟翌还耐得住,眉头上微微的见了一丝汗。拿出帕子抹去汗,午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又喝了口水,钟翌就打算喘口气就动身,天黑之前最好找个客栈住下,素在荒山野外,这地方毒虫甚多,还是小心些好。
正欲起身,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车声,钟翌下意识的回头,抬眼望去,就见黄沙飞扬,一辆鲜红的马车急速而来。很少有人会把马车弄成这样鲜亮的颜色,钟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兰蕊生前也极喜欢各种鲜亮的事物。
马车突然在钟翌车前停下,这马车上一刻还在极速奔驰,下一刻却稳定如山,这驾车的一定是个老手,再不然就是武功高强的汉子。
钟翌眼眸微眯,虽然如今落魄至此,可是他钟翌却也不是泛泛之辈,这马车骤然停下也不心慌,默默地等待着。
马车上的车帘子很快地被挑了起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喂,柳杨镇怎么走?”
这声音有些熟悉,恍恍惚惚中又想起初次见面兰蕊也是这样问道:“喂,你是谁?”
很熟悉的亲切感,钟翌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好,不再计较这人的失礼,展眉一笑:“前走拐弯处往右拐,再有两个时辰就到了。”
钟翌始终没有抬起头看这女子一眼,长什么样子一点也不好奇,只是这声音却很喜欢,跟记忆中的那人一模一样的味道,只不过这一个更跋扈些。
马车迅速的往前奔去,钟翌也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柳杨镇也是他的目的地,又是一阵咳嗽袭来,钟翌的脸色又苍白了些,拿起包袱,抬脚前行,刚才的马车早已经没了踪影,钟翌也不甚在意,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就比如方才消失的马车,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了回来。方才说话的那女子这次隔着窗帘说道:“喂,你也是去柳杨镇吗?”
钟翌其实不太想搭理这个没礼貌的女孩,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点点头,道:“正是。”
“你为我指路,我就顺便载你一程,我就不欠你什么了。”女孩的声音透过马车传了出来,颇有骄傲的神色,仿佛施恩一般。
钟翌眉头轻皱,神色间带了丝清冷,道:“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钟翌举步就走,总觉得这女孩怪怪的,自始至终那驾车的汉子一句话也没说,车厢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什么人,这个小女孩的口气如此的骄横,看这架势应该是江湖上有些名望的世家子孙,钟翌这辈子怎么会跟江湖之人有什么瓜葛,这个时候自然是躲开这才好。
女孩一愣,大约是还没有遇到过这样不识好歹的人,冷哼一声:“我要做的事情还没人能不答应呢。”
话音刚落,那车夫突然暴起,如大鹰展翅般往钟翌抓来,身形极快,钟翌心中一凛,微一错身堪堪避过。若不是钟翌身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会躲的这么狼狈,这男子虽然厉害,钟翌还不曾惧怕。
那男子显然一惊,看着钟翌这样瘦弱的人倒没想到居然是个高手。
马车里的女子“咦”了一声,随即说道:“大鹏,回来。”
男子不声不响的眨眼间又回到了马车,看着钟翌的神色带了丝戒备,不过还是说道:“小姐,此人中了瘴毒怕是有些日子了。”
女子应了一声,突然之间马车之中一条银鞭袭来,钟翌虽然早有提防,奈何久病之下不能久战,终究还是落了下风不敌银鞭,那锃亮的银鞭仿若吐信的毒蛇,圈上他的腰,将他带回了马车。
钟翌气闷,板着脸,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子。这女子不甚美,肤色也不是京都女子的凝如白脂,却带着阳光的气息。
“还没有人能拒绝我的邀请,你胆子不小。”女子嫣然一笑,亮盈盈的双眸带着水光流转,颇有一番别样的妩媚。
钟翌别开眼睛,只是冷冷的说道:“在下好意指路,姑娘做的未免过分了些。”
女子嘻嘻一笑,道:“过分?没有啊,我想着你给我指了路却不要求回报,又是第一个不肯正眼看我的男子,我觉得很稀奇,就想这是难得的就打算带你一程,是你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
对于女子的强词夺理钟翌不想去计较,便道:“即如此还请姑娘放在下下车,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便是。”
“如果我不愿意呢?如果我一定要报答你的指路之恩呢?”女子觉得钟翌真是一个极好玩的人,比她遇到的那些个男子都好玩极了,这么守礼的男人跟江湖草莽大不一样。想了想便问道:“你不是江湖中人?”
钟翌摇摇头。
“你中了毒?”
钟翌点点头。
“你是哪里人?”
钟翌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两个人就这样在马车里一个不停的问,一个要么点头要么摇头,要么不回答,当真是古怪之极。可这种古怪的问话一直持续着,外面赶车的汉子嘴角僵硬着,他第一次知道他家小姐对着这么一根木头还能说这么长时间的话而不生气也真是奇葩了,要是以往的性子,只怕早就一鞭子上头了。
女子觉得钟翌真是个少见的美男子,跟她见过的习武之人不太一样,江湖中人大多是晒得黑黑的,身体壮硕,舞起刀枪来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可眼前这个男子弱不禁风的却也是个高手,奈何中了毒倒是把自己给折腾坏了。
钟翌终于松了口气,这女子的问题可真多,几乎就要问遍十八代祖宗了,真真是令人头痛,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多话的人,武力比试不过,钟翌就不再反抗,反正自己早晚是要死去的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突然之间,只觉得微风一动,胸口穴道被封,那女子捏住钟翌的下颌将一粒黑黑的药丸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合上他的嘴巴,在他的脖颈间用手一缕,药丸便滑入腹中,被封的穴道这才被解了开来。
钟翌看了女子一小会儿,便挪开眼睛,索性闭目养神起来,根本不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