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少贵回来了(2 / 2)

“我恨我爸。”

“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那么温暖慈祥,我的爸爸确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

“我记得小时候的爸爸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还没有招弟和盼弟,爸爸每次从田里回来都会给我们三姐妹带宝贝。记得有一次,爸爸用麦秆编了一个蚂蚱笼,还给我们抓了只蚂蚱放在里面,那只小蚂蚱一直叫一直叫,逗得我和伊娃,还有桃子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爸爸不知道从哪里抓回来一只蜗牛,可把桃子乐坏了,她找来一个罐头瓶子,是玻璃的,小心翼翼地把蜗牛放进去,养了好久。有一年冬天,天气特别冷,瓶子里的水冻住了,然后瓶子就被冻破了,蜗牛也不见了。桃子哭了好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就开始赌博了。自打他迷上赌博以后,整个人都变了。他的脾气越来越坏,也不下地干活了,自打妈妈生下招弟,他就开始打妈妈,只要赌输了钱,他就找各种理由打妈妈。我恨赌博,我恨所有参与赌博的人。”

“……”

红梅就这样一直喃喃自语了好久,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话,海洋搂着盼弟安安静静的坐在红梅身边听她诉说着这些苦难。她憋闷的太久了,她絮絮叨叨从小时候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妈妈去世,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听着这些,海洋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时候的红梅特别的真实,她卸下了整天被她背在身上的那副面具,她真真实实的把自己的内心展现在了海洋面前。她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怜悯,她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一个安安静静的倾听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太阳渐渐西斜,落日的余晖洒在天际,天空就像娇羞的少女的脸,红彤彤的,洒在乡间的小路上,路上就像披了一层金色的纱,洒在红梅的脸上,那长长睫毛上挂着的一颗泪珠,就像珍珠一般美丽。海洋不由得看呆了。

“梅姐姐,我饿了。”盼弟抿抿嘴,可怜巴巴地说。

红梅这才想起来,下午四点多出来到现在,他们三个一点东西都没吃,一口水都没喝。可怜的小盼弟,嘴皮干得都快裂口子了,只见她不时用舌头舔舔嘴皮,脸上还挂着泪痕。

“糟了,招弟!”红梅猛地想起来,他们跑出来的时候,招弟还在家里。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当他们在外面大吵大闹大打出手的时候,招弟正躲在门后面瑟瑟发抖,她那看上去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的小脸此刻更是黄的厉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写满了恐惧。当她看到姐姐被海洋哥拉上跑掉了的时候,她害怕极了,她也想和姐姐们一起去,可当她看见气急败坏的爸爸时,她突然想起了爸爸打妈妈时候的场景,小小的招弟害怕极了,她扭头跑回家,跑进牛圈里的一个小角落蹲下,把头埋在双腿之间藏了起来。

当红梅和海洋赶回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家门大敞着,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红梅挨个屋子找了,一个人影也没有。

“招弟,招弟!你在哪儿?你快出来!”

“招弟,我是姐姐。快出来!”

“姐姐!”

“招弟,你在哪儿?”

当红梅听到牛圈附近传来弱弱的一声“姐姐”时,别提有多激动。她立马冲进了牛圈里。牛圈因为之前妈妈养的牛都被爸爸拉出去垫了赌资,就一直闲置着,好在红梅把里面收拾的很干净。当她看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家伙时,红梅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她几乎是扑过去抱住了招弟,一边给她擦了眼泪,一边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待到招弟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了以后,红梅转过身把招弟背了起来。海洋连忙过来帮忙,大家一起把招弟背进了伙房的炕上,海洋给招弟铺床盖被子,红梅赶紧在灶台上忙了起来。

折腾了好久,招弟终于睡着了,红梅的饭也做好了,她、海洋、盼弟三个正在吃饭,只听远门“哐当”一声被谁踢开了。

“不好了,我爸回来了。”红梅连忙站起身来向外张望,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梅子,做好了饭也不叫你爸吃饭,是给你那个野男人吃呢吗?”说话间,红少贵低头进了伙房,当他看见正在吃饭的海洋时,火噌的一下冒了上来。“好啊!果然是给野男人吃的。”

“爸,他是我同学,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是代表老师和同学们来看我的。”

“呸!你骗鬼呢?这小子没占你便宜?”红少贵的一个眼眶黑青黑青的,显然是下午被海洋打的。他听了红梅的话,依旧不依不饶的骂着,“一个大小伙子住在我家,就是祸害我家闺女的。”

“爸,人家是客人,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老子就是道理。老子饿了,去,给老子盛一碗饭。”

红梅气急,拿起碗盛了一碗饭,“哐”地一声摔在红少贵面前,没好气的说:“给,饭!”

“哇——”睡梦中的招弟突然哭了起来,只见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两只小手伸出来到处乱抓。海洋急忙奔过去,一只手按住盖在招弟身上的杯子,另一只手伸手去抓招弟的小手。刚碰到招弟的小手,海洋心里一惊,“糟糕,怎么这么烫?”

“红梅,招弟好像不对劲,发烧了!”

“什么?”红梅听了急忙来到招弟身边,伸手去摸招弟的额头,“哎呀,怎么这么烫?肯定是在牛圈里着凉了,这可怎么办呢?”

“你先别着急,你快去找找人,我们得去乡上的医院。”

“嗯,那麻烦你先照看着,我去找刚子哥。”红梅说罢,急忙朝刚子哥家跑去。

“刚子哥,刚子哥在吗?”

“梅子,啥事儿呀?”

“嫂子,招弟发高烧了,麻烦刚子哥能不能捎着我们去趟乡镇医院?”

“哎哟,梅子,你刚子哥下午走县上了,还没回来呢。招弟咋了咋还发高烧了呀?你快去石头家看看,看看石头爸在不在?”

“嗯,谢谢嫂子,我去问问全子叔。”红梅又急忙往石头家跑。

“石头,石头!全子叔在家吗?”

“梅姐姐,我爸在呢,那会吃完饭躺下了。”

“全子叔,麻烦能不能捎我去一趟乡医院,招弟发高烧了!”

“你说啥?谁发高烧了?”全婶子披了件外套急忙走出来,关切的问。

“婶子,招弟,招弟今天下午在牛圈里呆了一下午,谁知这会发起高烧来了。”

“他爸,快,快捎招弟去趟医院。”

“哎!来了来了。”全子叔披着外套就往外走,嘴里嘟囔着:“梅子,快把招弟抱过来,抱到车上来!”

“哎!我这就去!”红梅又急急忙忙往家跑,还没到大门口呢,海洋就听见了她的声音:“海洋,快,快把招弟抱出来!”说罢又快步走回家,拉着盼弟的手一起往出跑。

红梅他们刚坐到三轮车上,海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跟全子叔说:“叔,叔,稍等一下,我去拿点东西。”说完,他跳下车,一溜烟跑进了红梅家。

红少贵还在那悠哉悠哉地吃着饭,仿佛发生的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海洋进屋,抓起书包往外走,临出门时瞥了一眼红少贵,竟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异常恶心。

海洋迈开大长腿,不一会就跟上了三轮车,他纵身一跃跳上车,三轮车便“突突突”地冒着黑烟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