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奉先喜悦的表情瞬间凝固,一个虎扑抱住他的腿:“陛下万万不可,我们当倚城坚守,招各路勤王,不可亲自犯险啊!”
耶律延禧斥责道:“湖涂!这里是京师,如果任由这些金贼肆虐,那朕的颜面往哪里放?等到勤王军入城,这些贼人早就抢掠财物逃走了,朕还有何威严号令各族?”
萧奉先答不上来,换成萧兀纳这个时候肯定令左右架住耶律延禧,自己亲自领兵北城,但他终究不敢那么做。
耶律延禧转而望向王宫内的侍卫,手中弯刀高举:“让金人见识见识我们契丹勇士的厉害,斩杀金人兵卒,赏银百两,斩杀金人将领,实封爵位,斩杀金主完颜阿骨打者……封兰陵王!”
经过刚刚的一战,众人的信心已是大增,士气更是激昂亢奋,齐声高呼:“杀啊!
”
耶律延禧甩开萧奉先,翻身上了踏雪千里红,其他的契丹侍卫护持在左右:“随朕冲杀!
北城门开启,这位天祚帝实现了御驾亲征的诺言,契丹人马犹如一团煊赫的烈焰席卷而出,若论气势,完全不比之前千里奔袭来的金人骑兵差,甚至犹有过之。
因为一杆大纛是醒目地随着军队移动的,上面纹出的硕大狼头,在狂风下猎猎作响,威风凛凛,所到之处,南城内的军民纷纷呼应,自发地拿起武器,反抗入侵者。
任何羊装败阵的计划,都有巨大的风险,不能只看赢的结果,失败的例子其实更多,现在金人假装败退,就被一双双凌厉的目光盯上。
眼见他们口气不小,却能耐不大,攻击北城不下,掉头撤退,一路还烧杀掳掠,点燃屋舍,自是再也不会容忍。
“嗖!
”
一根从暗处射出的箭失,成为了明确的进攻信号,一群群军民冲杀出来,成包抄之势。
“出来了!”
完颜杲和完颜娄室领兵且战且退,却不担心这些墙头草,心头紧张万分,直到视线里出现那杆大纛,才如释重负。
两人对视一眼,完颜娄室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末将可以羊装中箭,倒地不起,趁机接近辽帝,生擒之!”
完颜杲表示认可,却做出修改:“辽帝更恨我,由你们吸引侍卫注意,我来接近辽帝!”
完颜娄室刚刚数度冲锋陷阵,英勇无比,是除了金国皇族外的第一战将,但耶律延禧还真的不一定记得。
这位天祚帝印象深刻的金人,只有两人,一位是金主完颜阿骨打,另一位则是屡屡出使辽国,一直卑躬屈膝,在关键时刻引金人入城的完颜杲。
若论仇恨程度,自是反差极大的后者,所以完颜杲身为皇太弟,昊勃极烈,却甘心冒此凶险。
“金贼休走!”
耶律延禧骑在踏雪千里红上,四周全是架起盾牌的侍卫,层层保护,当真是密不透风,一路撵着金军追击,然后遥遥就见一位地位不凡的金人将领,被暗中射出的冷箭射中,惨叫一声,跌落下马。
其他金人刚想救助,又见己方大军压至,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四散溃逃。
“禀告陛下,落马者似是金人使臣完颜杲!”
耶律延禧原本没太在意,他连女真人高层统领有哪些都不清楚,不熟悉的人即便抓了,也不会有多少成就感,但当手下确定身份禀告时,立刻喜上眉梢:“带过来!”
就在完颜杲被契丹武士架起,拖入了阵中,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完颜杲?他也有今天,朕不会让你死得痛快的!”
耶律延禧的注意力还在半死不活的完颜杲上,满脸的嘲讽之色,左右经验丰富的将士则面色剧变:“陛下……敌袭!敌袭!”
阵形很快收紧,但尘土飞扬之间,完颜娄室已经率骑兵冲杀了过来。
每个金人的眼中,都闪动着令人生畏的恐怖凶光,哪有半分溃散之势?
耶律延禧意识到自己中计,恼羞成怒,却也不畏惧,高吼道:“这里是我们辽人的上京,军民巷战,也要杀光这些金贼!”
有鉴于从街边巷道时不时放出的冷箭,杀出的军民,在主场优势作战下的辽军,确实胜算颇大。
这位辽帝陛下如此一吼,侍卫更是冷静下来,摆好阵形,弯弓搭箭,射向贼子。
然而就在辽军的注意力,彻底转移到外面包抄过来的金人身上,眼见着双方就要短兵相接时,刚刚被押了过来的完颜杲袖中滑出短刃,扑到耶律延禧的坐骑下,迅疾绝伦地窜了上去。
这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过程中,完颜杲也被左右侍卫的长戈刺中,腹部鲜血直流,但他咬牙硬抗,终究是快了一步,贴紧到身后,短刃架在耶律延禧的脖子上:“辽帝陛下,你败了,让辽人投降!”
耶律延禧双目瞪大,血气上涌,怒发冲冠,却是反肘狠狠撞了过去:“休想!
”
天祚帝终究是辽国之主,完颜杲并不想直接杀之,面色微变,手中的短刃往后一让,再度出手,要将之制服……
外围的辽军与金军厮杀成一团,内部的耶律延禧与完颜杲扭打在一块,场面乱成一团。
“噗通!噗通!”
还是两人之战更快分出胜负,在急促的惨叫声后,耶律延禧和完颜杲齐齐从肩高近八尺的踏雪千里红背上摔倒下来。
刚刚投鼠忌器的侍卫立刻扑了过来,却是头皮发麻,一股寒意直冲天灵。
因为完颜杲迅疾地滚到一旁,他们的皇帝却再也没有起来,触目惊心的鲜血,从身下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