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喑人,曾在内卫任职,自称哑叔的中年男子,是他从小将你养大?”
关于师父的疑惑,李彦没有藏在心中,而是直接向谢氏询问。
他此前一直不认为这是什么秘密,跟心腹聊天时也曾提过,身边人更多的是对凉州产生好奇,尤其是博学的凉州商人。
直到谢掌事说过他从小沦落凉州,李德謇和妻子谢氏一直没有和离,却分居两地,都是有缘故的,他才对哑叔的身份产生疑惑,甚至有过一些荒谬的猜测。
不过等他让小王子去凉州当地,仔细询问了小连子街附近居民,确定了十几年间,尤其是前几年他还是没有记事的幼童时,哑叔都住在当地,没有离开过的迹象。
家中也几乎无人拜访,就知道有个独臂的哑巴带着个孩子,住在巷子的最深处,院子里有一棵郁郁葱葱的杏树。
如此一来,那种荒谬的猜测就不攻自破了。
李彦可以肯定,在六岁以后,到十三岁正式去学馆上学,每日练功之时,哑叔在坐在杏树下平静地看着他,人是分身乏术的,对方无法再去做其他事,更别提调教其他的弟子。。
但现在,他依旧想知道,哑叔的真名是什么?他到底是谁?
谢氏抬袖拭去眼泪,仔细听了李彦的描述,沉吟着道:“你父亲从吴郡回到长安后,在府上周济了不少老兵,不少都是你祖父昔年的亲卫,久经沙场,实力不俗,这位哑叔是其中之一吗?”
李彦在洛阳的府邸中,如今当管事的许大,正是如此出身,不仅李府,苏定方的苏府也尽力安置老兵。
这其实不是一个好的现象,让国公府出力养老,只能说明府兵制度的崩溃就在边缘。
李彦微微摇头道:“我觉得不像,如果真是我祖父身边的亲卫,何必把我一直留在凉州呢?哪怕要避风头,一两年的时间也足够了,一家人可以早早团聚,不必等这么久。”
谢氏颔首道:“不错,但此人出身内卫,或许受过你父亲的恩德……”
相比起谢氏,李彦自然更了解内卫情况:“我现在也是内卫机宜使,大权在握,但听闻昔日的内卫,比起我如今的权势还要大,当真是说一不二。”
“如此一来,风光时有多么风光,凄惨时就有多么凄惨,当年裁撤内卫,可是死伤无数,许多不愿意放弃的人都被杀害,留下的大部分官员,行为举止也都变得谨小慎微。”
“师父是原内卫,如果是因为我父亲的恩德才来照顾我,那应该及早换人,才更稳妥……”
谢氏下意识点头。
李彦则开始进入破案分析状态:
“根据目前的,当年的事情,其实需要满足两個条件。”
“首先,要让我父亲相信,那时的我确实安然无恙。”
“这就很困难了,毕竟原本信誓旦旦保证的关中世族,回头来连个正式致歉都没有,上过这样的当后,父亲除非亲眼见到我,否则更不会相信外人的话……”
谢氏叹息:“这也是我与他大吵数次,再也不回关中之地的缘故。”
李彦接着道:“其次,还要让我父亲不将我追回,这一点其实倒可以解释。”
“毕竟昔年内卫有一支明确反对长孙辅机的力量,后来甚至要对长孙氏赶尽杀绝,而关内士族合力,让圣人收回成命,我在其中如果真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那可是欺君之罪。”
“倘若被贼人发现真相,一旦回府,可能就让整个李府惹上杀身之祸,我父亲当年被李承乾谋逆案连累过一回,自然不可能再冒着赔上全家老小性命的风险,去做出这等尝试……”
谢氏努力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孩子,你真的很聪慧。”
她表面在笑,实则心头疼痛。
如此快速的恢复冷静,开始思考分析,恰恰证明感情的淡薄。
李彦同样知道,与母亲久别重逢,摆出破案的架势,实在不太好。
但他不想故意装出热络,父母与孩子之间理应是最真挚的情感,如果还夹杂着虚情假意,那实在太累。
如谢氏这般能人,也能大致看出一个人是否出自真心,若能像李德謇那般,慢慢培养出一些感情,或许可以宽慰一二。
李彦念头一转,再度进入目前的问题中,目光微闪,喃喃自语道:“结合目前的种种线索,其实有一人十分符合,可又存在着难以解释的问题,莫非……”
他看向谢氏:“母亲,长孙氏的嫡系子弟,你或者商会里的管事见过吗?对于他们的相貌特征,还有多少印象?”
谢氏道:“我见过长孙辅机,对其印象深刻,至于他的嫡长子和嫡孙,倒也在大朝会上看到过,但实在记不清楚具体相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