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釜她没有与李德謇和离,至今都还是一品国公夫人,不过李德謇如今政治地位边缘化,她这位夫人自然也就边缘化。
甚至由于南人的出身,一直不出面都无人理会,如果换成另一位大权在握的宰相正妻,早就有无数人打听了。
歧视归歧视,早年她刚嫁给李德謇的时候,也是入过太极宫,参加过永徽时期的大朝会。
而当时主持大朝会的,正是宰相长孙无忌。
李彦问道:“商会中有擅于绘制画像的人吗?能将长孙辅机的相貌画下来吗?”
谢氏面色变了:“孩子,长孙辅机在如今的朝中,可依旧是禁忌,你要去查他?”
李彦微笑:“正是因为关系到这位前赵国公,我不能拜托外人绘制其长相,也只有母亲才不必担心。”
谢氏心头一暖,手又轻轻抚摸起了小黑的毛:“好!好!”
李彦关照道:“写实一些,另外长孙氏的人,只要有印象的,都可以画下来。”
谢氏点头:“放心!放心!我一定尽量为你还原出当年长孙氏的相貌。”
李彦脑海中又想到了另一种验证的方法,已经想要离开,但还是留下,尽量说一些不怎么尴尬的话题。
倒是谢氏很快看出了他心思不在这里,温和地笑道:“孩子,你去吧,我不习惯住在北人的府邸,留在商会就好,你若有空,多来看看我!”
南北朝结束百年,南人与北人之间的隔阂还是如此之大,李彦暗暗一叹,起身行礼:“请母亲大人放心,我一定常常来看你,那我今日就告退了,小黑留在这里陪你,它很乖的。”
他行礼之后,给小黑使了个眼神,小黑有些不舍,但还是晃了晃爪子。
谢氏还要送他,但迟疑之后,觉得不能那么生分,目送着李彦挺拔的背影离开,抱着小黑,默默垂下泪来:“我的孩子长大成才了,我却一刻没有陪在他身边……”
又跟谢掌事聊了几句,李彦离开谢氏商会,没有回府,一路往皇城策马而去。
入了皇城后,他唤来了正在二馆的郭元振:“元振,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去查一查。”
郭元振这段时间除了在内狱参与讨论写信,平日里就来弘文馆交友,他最大的长处是“能得人”,跟什么样的人都能混得熟,如今与二馆的不少学子都结下友谊,培养出了不俗的人脉。
郭元振知道李彦做出这样的安排,是有意发挥他的长处,心怀感激,此时听到有任务,更是精神大振:“请六郎吩咐。”
李彦道:“你去洛阳的佛寺,请教一下那些僧人,玄奘大师年老后的相貌是怎样的,若能有画,就最好了。”
这个要求十分古怪,但郭元振毫不迟疑地应道:“那我去了!”
他雷厉风行,立刻离开弘文馆,却也没直接去洛阳的佛寺,而是先去鸿胪寺寻找相熟的朋友。
长安的佛门,有以大慈恩寺为首的四大寺院,洛阳这里的佛寺更多,比如大遍空寺、大福先寺、佛授记寺、东太原寺等等,其中东太原寺就是魏国寺的前身,历史上法明所在的寺院。
佛门太兴盛了,郭元振为追求效率,来鸿胪寺直接查询当年玄奘大师圆寂时,哪个寺院去西京长安相送的僧人最多,然后直奔佛授记寺而去。
佛授记寺是二十年前以太子的名义所立,为帝后祈福的寺院,如今太子监国,这个展示孝心的皇家寺院,更该香火鼎盛。
不过郭元振真正到达后,却发现这里的人流似乎比前一阵要少了些,眼珠转了转,顿时意识到是之前抓捕牙人时,程务忠当街揭露僧人面目的影响,不禁微微一笑。
当然,现在他是来查案的,不能幸灾乐祸,马上收敛起笑容,入内通报。
听说是内卫前来,寺中的主持前来迎接,态度恭敬,但听了要求却有些奇怪:“三藏法师是十年前,在西京郊外的玉华寺坐化的,后来安葬在兴教寺内,施主若要询问三藏法师之事,为何来此呢?”
郭元振眉宇间浮现出尊敬与虔诚:“听闻三藏法师圆寂,各地的僧人都有感于这位大德高僧翻译佛经的功德,前去参加法会相送,我也就不舍近求远了。”
主持依旧不解,却不再询问:“我寺内就有画像,请施主稍候,老衲这就去拿。”
确实是稍候,仅仅一刻钟后,主持就将画像取来:“请过目。”
郭元振看了却是失笑道:“大师拿错了吧,我所求的并非是三藏法师年轻之时的画像……”
主持双手合十:“这便是敝寺僧人于显庆五年所画,那年三藏法师已有五十九岁高龄。”
郭元振一怔,看着画上那皮肤光洁,不显皱纹,神态宝相庄严的僧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