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鸾未明所以,问道:“月山城外有流兵,不安,只怕阮二夫人不会轻易放您离开宅子。”
“无妨,便说有太子殿下留下的一队兵卫在,有他们护着我,不会有差错。”
说着,林凝素便直接顺着抄手游廊处的角门去到街上。仆役见她神色匆匆,并未多问,毕竟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畿辅军守在门口,想来这林大姑娘不会出差错。
大概是受了林砚的吩咐,几名护兵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使尽计策也遣不走…
林凝素暗自翻了个白眼,以她现今的身份,根本没有立场去管一个阮府的奴仆,还藉口丢了镯子为名。若是这些护兵将所见的回报给林砚,以那人多疑的性子,只怕不仅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还要更惨烈些。
反正最后乌蚩都是会去到林砚身边的,她现在还管这些个闲事做什么呢…
上一世,林砚将乌蚩带了回来,因着这人亦是荆苗与中原人结合之子,样貌并不惹人注意。林砚还给这人改了个名字,将乌蚩唤作伍赤,跟随在他左右,成了一把利落的斩敌刃。
和他主子的狼披羊皮不同,乌蚩常常把冷漠摆在面孔上,谁人的面子都不肯给,包括林凝素。
所以她好一段时间内,都看这人不顺眼。
后来林凝素与林砚的关系愈发结冰,她一度只能和乌蚩见上面,才发现这人其实面冷心热。
她给林砚送的东西,会完好无损地递到那人手上。给林砚传达的话,乌蚩也一句不曾漏下。有时甚至给她一种错觉,乌蚩很希望自己和林砚能成一对毫无隔阂的眷侣。
只可惜,让乌蚩失望了。
她和林砚之间,不以兄妹之缘延续,注定不得善终。
林凝素轻吐一口气,冷下神色,骄横地对着几个护兵嚷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分开来去寻我的镯子去。若因为失了镯子而耽搁了我与沈世子的良缘,你们可担待得起?”
林大姑娘的“威名”,畿辅军在上都城都略知一二,闻言犹犹豫豫,最后便按着林凝素的意思,分开来寻找。
见这些人远去,林凝素便带着云鸾朝相反的方向去。
近日那管事责罚乌蚩的地界,大概是在阮宅的仪门处,再往前不远是阮氏正门。丢弃一个将死的奴仆铁定要悄悄的掩人耳目,东西角门是不用想了,正门更第一个排除。
云鸾知到自家姑娘是要寻那奴仆,便道:“就近的话,也可能是仆役房旁的马圈…”
对呀,马圈为运送粮草,通常会辟一个小门出来。
“离此处不远,我们去瞧瞧。”
二人的猜测是对的,在马圈小门之外,远远能瞧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瘫倚在墙根下。呼吸十分微弱,未见起伏,不知死活。
云鸾瑟缩在林凝素身后,颤颤巍巍:“姑娘,这人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天色昏暗,被墙遮掩下的阴影更显得附近鬼气森森。林凝素吞咽着口水,缓缓靠近这人鼻息。
“啊…”
脖颈前突然被短匕抵住,林凝素一动不动,云鸾已经吓得呆滞了。
僵持片刻后,林凝素轻声道:“我不是来害你的,想活命,便放下刀。”
还有力气用短刃,看来离死还远着。
乌蚩瞪着她,眼见两个娇滴滴的姑娘也不可能伤到他,便放下了刀。
林凝素并不想太早与这人产生交集,便转身到大路前,寻了一个正在收摊的壮士男子。
“摊主,能否拜托您一件事?”
那男子见林凝素身上绫罗钗裙皆不凡,便慢下动作:“这位贵女有何要事?”
云鸾自袖口中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摊桌上。
“这…”无功不受禄,虽然孟国内忧外患不断,年关下来根本无法糊口。可若是让他作奸犯科,男子也是更想要项上人头…
“您不必担忧。”林凝素指着巷子深处的乌蚩,说道,“家中奴仆犯了错,被打伤了赶出来。他是自小伺候着公子们的,虽然家规不可违,但也不忍见其丢了性命。”
“故而想托付您替我跑一趟,将人送去医馆。这剩下的银子,权当请您喝茶的。”
林凝素这话说得含蓄了,这些银子能顶上摊主一年的收入还富余。
摊主顺着目光看去,见那阴影中的人作奴仆装扮,浑身是血,依偎在阮府的墙根下。只怕是被处了杖刑的犯错之人…
这大户人家处理奴仆,怎么好管呢…
他睨着那泛着亮光的银两,想起自己家中的妻子和三个嗷嗷待哺的女儿,一咬牙便应了下来。
“姑娘放心,铁定给您办好。”
林凝素点头,便安心自角门回了阮宅。
她未曾看到,街巷暗处,一道影子被拉得老长。林砚正盯着她的背影,昏暗日光下,情绪亦不甚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