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们是……”
李平安恍然,将女子领进门,指着角落的尸骸:“那就是,我擅自绘了妆,还望不要见怪。”
女子见到丈夫尸骸,腿一软跪倒在地,努力忍着悲恸。
旁的少女直接扑到尸骸上面,哭着喊爹爹,不消几声就哭晕了过去。
李平安说道:“我帮你们叫辆丧车?”
女子低声抽泣:“丈夫为寻我俩,已经花光了家中银钱……”
李平安叹息一声,转身去街上寻了辆丧车,由于殓尸房是老主顾大主顾,价格比别人便宜很多。
等车的空档,好奇询问。
“案子破了?”
“那姓陆的遭天谴,半夜急症死了。”
女子抹了抹眼泪,咬牙切齿的说道:“后半夜镇抚司上门,将陆家抓了个干净,说是贪墨军饷,要诛九族!”
老天爷真显灵了?
李平安转念就否定了这想法,世上哪有什么老天爷,大抵是更高层官员的人出手了。
小人物死全家都查不了的案子,人家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等到丧车来了,李平安帮忙抬尸骸,忽然寿衣中掉落张银票。
“应是你丈夫生前所留,快收起来,往后好生过活。”
女子愣了愣,岂能不明白银票来历,然而娘俩必须吃饭生活,由不得拒绝,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差爷万福!”
李平安望着远去的马车,忽然抽了右手几巴掌。
“穷大方!叫你穷大方!”
二十两银子,能去春风楼喝两回酒,往后一个月又得站在门外批判了。
……
晌午。
李平安关门落锁,去了城西崇仁坊。
京都书铺大都汇聚于此,售卖经史子集笔墨纸砚。
坊内来往的多是长衫书生,说话轻声细语,街边也没有外摆的摊位,显得颇为整洁。
“状元楼、高升楼、金榜阁……”
李平安逐家书铺逛过,雕梁画栋豪华气派,书册价格比市面高五成还多。
这其中不止装修加成,还有店铺底蕴,譬如状元楼内有状元题字,售卖的书蕴含状元文气。
一丝状元文气,多卖三五两不贵吧?
大乾读书人少有穷酸,明知是心理安慰,也乐意掏钱。
直到崇仁坊街角,李平安终于见到了个普通书铺,简单朴素的三层楼,里面摆满了书架。
李平安走进去,发现书架前站满了书生。
个个捧着书册默诵,遇到疑惑不解的地方,则低声与旁边书生请教。
书铺伙计也不驱赶,反而会叮嘱买书的客人,小声说话莫要影响这些读书人。
“这书铺像是图书馆!”
李平安进去转了一圈,书架上八九成都是儒家典籍,少有佛道墨法等杂学著作。
大乾没有罢黜百家的董仲舒,却有另一个独尊儒术的宰辅。
这不是宿命,而是皇权的选择。
皇权需要稳固的统治学说,儒家比其他家更适合,所以才有了独尊儒术。
来到柜台前,掌柜的是个中年儒生,没有鄙夷身穿皂衣的李平安,笑着问道。
“差爷可是要买书?”
“买几册道家入门典籍,最好有名词注释,劳烦掌柜推荐一二。”
李平安读过几年私塾,仅限于识字认字,懂得数学物理化学,对于佛道典籍一概不知。
掌柜的沉吟片刻,吩咐伙计从书架上取了十来本书,薄厚不一。
“这些是道家入门典籍,蕴意深刻,又有后人注释,读透了再向深学会轻松许多。”
李平安付了银子:“敢问掌柜的贵姓?”
“免贵姓崔。”
“莫非是梁州崔氏,失敬失敬!”
李平安连连拱手,梁州是建武帝起家之地,崔氏是最早的投资人之一,如今皇后就姓崔。
“两百年前是一家,现在关系早远了。”
崔掌柜提起姓氏,难免有几分得意。
纵使一辈子没去过梁州,只要祖上姓崔,坊间胥吏就不敢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