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郎将府邸。</p>
今日里已经送来了很多山珍海味，还搬运了许都附近几个出名酒窖的美酒，据说是中郎将在宴请客人，这动静闹得内城很多眼线都知晓。</p>
只要是有些身份手段的人，都在猜测是什么人竟然能得到如此重视款待。</p>
校事府这等手眼通天的地方，当然也是立刻知晓，这些消息出现端倪还不到半日，就送到了戏志才眼前。</p>
他本身是爱酒之人，戒酒已经六十余次了，近日才刚刚再次戒酒，听不得这种消息。</p>
“东山窖和美人窖的酒都启封送来了？这可是皇家划定的两个酒窖？？”</p>
戏志才满脸不服。</p>
主要我都没喝过几次，都是贡酒，只给陛下宴饮所用。</p>
每每想起这些，戏志才都觉得丞相当真非常仁德至善，简直是贯彻了当初张韩所进之言，陛下在宫中的一切奢华享受，从不短缺，甚至还会想方设法的给他弄到各地的奇珍异宝。</p>
除却这些，在衣食住行上，甚至会自己花费私藏的资产，满足陛下国库的需求，但实际上国库已常年赈灾、资军用的短缺了，本该是自陛下起，或者说自宫中起，清廉起风，然后传行许都，再让各地效法，举国上下便可蔚然成风。</p>
现在却是陛下所用极尽奢华之能事，所用从不穷极，而丞相自下省吃俭用，只为扶国柱端正。</p>
当真高明。</p>
再过数年，陛下就该被百姓憎恶，而丞相就该被无数人敬仰，乃至是士子寒生高呼不平，儒林如潮水般的诗赋用来歌颂。</p>
戏志才看得懂，从来不会挑破来说此事，在围炉上，他们几人也都是看破不说破的，这种事就不能以所谓的高瞻远瞩、洞察入微的眼光来看。</p>
做臣子、或者做子民的，你就当做看不懂，只看得见丞相的清廉劳苦，跟着感动就完了。</p>
“我觉得可能是张伯常回来了。”</p>
戏志才喃喃自语。</p>
他身旁有一名中年人，捻须而思，目光颇为凝重，摇头道：“不太可能吧，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有谋逆的罪名，君侯就算再受宠信，功劳再大，也不能担这种骂名，他不怕御史上奏告发吗？”</p>
“他怕个屁，”戏志才没好气的回头看了此人一眼，然后面色转柔，笑道：“德高，你久在义阳，又任荆州别驾多年，刚到南临县掌半年事，就来许都帮我，有些事你不懂……”</p>
“张韩是从来不怕人言的，谁的话他都不怕，而且，丞相不会处死他，陛下不忍处罚他，故此这般嚣张跋扈，此人普天之下，只会给一个人面子。”戏志才苦口破心的给他介绍着，毕竟张韩他太熟悉不过了，世上流传的各种他的事迹和描绘，都是假的。</p>
“哪个人？”</p>
“当然是我，”戏志才骄傲的扬起了下巴。</p>
韩嵩：“……”</p>
他从荆州跳槽过来，已经接连侍从了张韩和戏志才，他觉得这两人，都有点自以为是，而且还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自以为是，但会让人嫌弃。</p>
主要是他们真有才学本领。</p>
就说戏府君吧，他的心力可谓当世一绝，校事府的诸多情报错综复杂，大小不论，大到边境军情，小到院中密事，他都可以铭记于心，略作思量就可想起，而且总能抽丝剥茧的在其中找到联系之处，从而洞察布局。</p>
好几次暗探，都是他揪出来的，许都内有多少官吏是真的暗通袁绍，他也心中清楚，只是还没有抓捕罢了。</p>
这一点，韩嵩敬佩。</p>
还有便是，这人不贪恋荣华富贵，寻常就算是有人送钱来想要腐化他，戏府君转手就会随意的花掉，宛如流水一样，或者打赏给府里的校事，根本不把钱财看在眼里。</p>
暂时，他还没有发现府君的缺点。</p>
戏志才忿恨的道：“肯定是张伯常想喝许都的酒了，于是偷偷回来找大公子，可恨！我立刻就去中郎将府拆穿他！”</p>
好，发现了第一个缺点。</p>
韩嵩心想道。</p>
什么都好，就是想要喝酒的时候总有一万个理由，光是我听见的戒酒，都有十几次了。</p>
“府君，今日的公务差不多了，军情也一同归纳于库，倒是可以去拜访中郎将，只是，明日还要会审许多秘事，抓捕的暗探仍有六人还未招供，不可贪杯。”</p>
“放心，”戏志才大手一挥，挥袖背负在身后，转身缓步而行，傲然道：“我天生海量，酒为挚友，如何能醉我！”</p>
……</p>
深夜。</p>
“看我问情剑法！伯常，且来开眼！！”</p>
在中郎将后院的井旁，戏府君持剑就要往里扎，早已见惯了这种场景的张韩和典韦叫人把他架走，直接送去乐坊雅舍。</p>
到此时，陈群在屋檐下一脸汗颜，双手拢在袖中，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拒。</p>
张韩进许都，没有得到任何命令，而中郎将发来的命令，却又有责怪之意，他的确是知道张韩欲行之事，但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自己跑来自爆了。</p>
这各地的政令或者是衙署的某些官司判令，实际上都是要有衙司走送的，有时候州府和郡府的人来得先后不一样，那得到的奏表都是不一样的，许都一般还是以先到的为准，后到的则是打回去让他们再行核实。</p>
有时，急的事情就已经无法挽回了。</p>
这种处理法子，也是有利有弊吧，好处就是不会拖延太久，损失不了那种必须及时处理的官司。</p>
坏处就是，容易弄错了，让后来的追悔莫及。</p>
反正要么就是顾急，要么就是顾正判。</p>
用张韩的话来说：莫得法，等以后有千里传音就好了，一句话就搞定。</p>
人人都说他痴心妄想，世间绝不可能有这种东西。</p>
每到此时，张韩都只是笑而不语。</p>
等到安置好了戏志才，张韩和陈群一同入堂内，曹昂已经苦笑摇头，道：“你看，现在你回来的消息，校事府已经知道了，按照以往的律法，府君、中郎将、颍川郡丞都已知情，就足以让我们三人为你担罪名，父亲问起来，要罚也是罚我们四个。”</p>
“谋逆，也是谋我们四个，现在你满意了？”</p>
张韩乐呵呵的笑着，拉住陈群的手让他坐在左首最靠前的位置，连连点头：“满意，满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