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而且女子在家有父母疼爱,出嫁又能得夫婿、公婆疼爱,天生就比男子享福。而这福气又能惠泽庇佑子孙。
“家母就曾说过,贞洁的女子将来会福泽子孙后代!可见女子的贞洁为妇德之首,是福气之源。而其子孙也皆因此受乡邻尊敬,享有惠泽。那立了贞洁牌坊的孀妇不就如此?甚至惠泽几代!其子孙也因此会更加尽心供奉这女子,故而女子岂不是福上加福!”
“呵呵。田兄弟这可就说错了!”一旁瘫在圈椅里的秦主恩似笑非笑,忍不住插了一句,“绝对贞洁的女人,是不可能有子孙的。不信你看那尼姑……”
“噗”,严愉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田双立时面红耳赤,望向秦主恩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我虽不像田兄弟是个读书人,可孔老夫子这句话还是知道些。”秦主恩起身踱步过来,随手拍了拍田双的肩膀,“这‘女子’指的是君子身边得宠之人。说是姫妾也好,说是弄臣也行。
“这意思是恃宠者与小人,他们都很难培养自己的浩然正气,所以与之相处要有远近分寸。太近了容易失礼,坏了规矩。过于远离,又容易招致怨恨。
“至于到底是男是女,我倒觉得不一定。男人女人里都有这样的人。男人里就没有恃宠而骄胡作非为的了?女人里就没有精于算计的阴险小人了?”说着秦主恩忍不住垂下眼睛撇了撇嘴。
严愉见他这样,心想这小子又在隐喻朝中哪位大人,宫中哪个娘娘呢?这货可真不省心!
严文宽抬起头捋髯看向秦主恩,脸上笑容依旧未变。
“爹,三位哥哥,饺子煮好了。”正在此时,严恬推门进来。
只是她前脚进门,后脚还没迈过门槛,却忽见屋内的田双猛然躬身向秦主恩长揖而拜:
“秦公子教训得极是!多谢秦公子教我。双才疏学浅,学问只得皮毛。如今得了秦公子的教导,双自会牢记。”
严恬挑眉看向秦主恩。呵,秦公子好大的威风!
秦主恩无奈,只能两手一摊,觉得甚是无辜,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严愉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这田双有点门道呀。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傻乎乎。他刚刚这话句句都没有毛病,任谁也挑不出问题。可怎么听着就那么不入耳呢?总觉得像有点什么深意,却又一时抓不到重点。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严文宽继续乐呵呵,跟没看见一样。
等众人来到花厅吃初一饺子时,严愉刚刚那股怪异的感觉就更强了。
严恬端来饺子,严文宽伸手接过。这一家之主都动手干活了,其他三个男人自然不能干坐着。于是安箸的安箸,摆碗的摆碗。连懒王老爷严愉都下场亲自执壶给各处斟酒。
谁知正忙乎着呢,忽听“啪嚓”一声,便见一盘饺子扣到了地上。盘子四分五裂,饺子四散奔逃。
倒不是什么大事。严文宽捋髯刚想笑着说一句“碎碎平安。”
谁知田双却抢先一步冲众人抱歉笑道,“怨我,怨我。并不是秦公子打翻的。”随后又蹲下身来边捡着饺子边叹道:“可惜了,可惜了,这糟蹋了多少粮食。正所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他身旁的秦主恩双手一摊,简直百口莫辩。本来就真不是我打翻的!和我没有半文钱关系,你们为啥都来看我……
严文宽笑容挂在脸上,那句“碎碎平安”却到底没能出口。
严恬见状赶紧上前帮忙收拾。
“表哥不必心疼。这饺子不会浪费。送到厨房,胡婶自会处理。”
田双一抬头,正与严恬四目相对。离得这样近再看严家表妹,更觉得美貌无双。书上说的果然是真的,竟真有这般“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的女子。
田双脸上蓦然一热,不由得心擂如鼓,那捡饺子的手便慌乱了起来。也分不清这白花花的一片,到底哪个是饺子,哪个是严家表妹的柔荑……
“哎!你干嘛!”严恬正收拾呢,忽然就觉得自己一双袖子被人一把拎了起来,然后两只胳膊就被提过头顶。
站在她身旁的秦主恩弯腰提着她的两只袖口,脸色颇为不善:“这满地的碎瓷片子,你再划了手!不是有人在收拾吗?怎么非得你上手?”
说着秦主恩向上一拽,严恬就被迫站了起来。
呃……看着一脸凶相的秦主恩,严恬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过竟少有的没和他计较,转身去厨房叫来了胡婶。
只是个小风波,很快就解决了。大家坐到桌前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吃初一饺子时每人都多少吃出些铜钱、红枣的彩头,再有屋外爆竹声声入耳,一时间颇有过年的气氛。
严愉一边说笑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田双。这个人……
忽然,小珠进门来报:“老爷、小姐,叶家大奶奶亲自拜年来了。但她说有重孝在身怕犯忌讳冲撞了咱们家,放下年礼就要走。”
“哪儿有那么多忌讳!我和爹爹向来不怕这些。你快请她进来……”
严恬话音未落,田双便已然自顾自地放下碗筷,然后起身规规矩矩地朝严文宽深施一礼:“男女大防,双理应回避才是。”说着,转身就去了内室。
这个人……这个人戏还真多!严愉望着田双的背影,忍不住彻底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