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漠被放出来时,已是三月廿六,他的生辰日。
他在脑海中设想过许多场景,要如何跟小姐过这一天,要跟小姐说些什么话,等真正在栖芳院见到虞维音时,才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自踏入虞府,奴仆们都在议论大小姐的婚事,说不日便要嫁到陶城翟府去了。
似被冰雪覆了浑身,心顿时寒彻不已。
他本以为翟祯安想要他的命,但在狱中时,那些狱卒并没对他做什么,连拷打都没有,这倒令他奇怪得很。
没想到,直接将目标对准了小姐。
细细思索,不难得知,必定是小姐为他求情,翟祯安才肯放他出来。
而小姐此行的代价,便是……嫁给他。
心脏跳动得几乎要炸裂,冷硬的面庞寒冽到极致,压抑的怒火使得那双冰眸,暗涌翻腾,他真的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看着他将大掌按在身侧的利剑上,手背青筋毕露,骨节泛白,怒意几乎隐藏不住。
“我定不会放过他!”
虞维音轻轻叹了口气,他终究是太年轻了。
要是尽早离了虞府,去边关历练几年,怕早已改头换面,如何在她面前,越来越沉不住气?
难不成,是她太纵容他了?
想到这里,唇边浮出讽刺的笑意,“怎么?你想做什么?去杀翟祯安?再进一次牢狱吗?本小姐可没第二个身子去狱中再捞一次人。”
尽管这次的事,是因他而起,但他只要一想到虞维音躺在别人怀里,那股怒意怎么也压制不下,浑身都要沸腾、爆炸了。
他咬牙,“小姐,你不能嫁他!”
“不嫁他,难道嫁你么?你我如今要走到一起,很难,不如你先去投军,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果然……”邵漠心内被炙烤得无比难受,“小姐心内,还是在意漠的身份。”
被他那种寒彻的眼神一望,虞维音当真如被刀锋刺过,胸口锐利地一阵疼。
他竟这般看自己?当真是……
不由冷笑,“邵漠!你冲动,越来越沉不住气,如今只是个小小家奴,有什么能耐跟翟祯安周旋?”
他呼吸一窒,抬眸。
侧躺于云纹柞木软塌上的女子,鬓发蓬松,绾了漂亮的新月髻,乌发雪肤,衬得凤眸愈发潋滟,樱唇益加娇冶。
斜襟素纹流彩衫笼得她整个人娉婷如兰,月牙凤尾罗裙在地上,划出一个美丽的弧线。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一刻,那种刺人的如云雾缭绕的感觉,蓦然生出。
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是玩弄,还是真心?
邵漠抿着唇,冷沉的黑眸墨色一片,可他无法反驳她口中的话。
他接二连三害她受伤,也是他,将她置于危难之地,他如今低贱如蝼蚁,有什么资格一遍遍向她讨要承诺?
“你不是说喜欢我么?难道,我嫁了别的男人,你的喜欢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虞维音初时本打算将计划合盘而出,如今见了他这副怒意森森的模样,胸中也存疑,便有心刺他。
讽然道,“还是说,你喜欢的就只是我这张脸,或是这副身子,这算哪门子的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