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段书的出处、年代皆不可考。咱们便说,某年某月某地,一位姓侯的大家公子不知为何迷了心窍,放着家中娇妻不管,竟与一个姓姜的寡妇勾搭成奸。可这寡妇不是凡角,明里和侯公子山盟海誓,暗地早与一个太监的干儿子勾搭到一块。
那干儿子是个乡野无赖,靠着忘祖背宗爬上来,为人贪得无厌。他看上一处宅院,正是侯夫人陪嫁。为了弄到手,那人与姜寡妇合谋,先勾上侯公子,又逼死他夫人,最后哄了侯公子将宅院拱手相让,说是可让太监帮他官升一级。侯公子不知中计,还乐颠颠地将寡妇娶进门,竟不知绿帽早就戴上了。
说来天道有轮回,几年之后,侯公子不知怎地落下里通外国的罪名,竟被砍了头,连侯府也被抄家灭门。反倒寡妇片叶不沾身,继续在男人堆里风生水起。各位看官,欲知详情,且听我慢慢道来……”
衡阳数一数二的茶馆春风楼里,本已经坐得满满当当,还有人非要挤进来,宁可站着,也得听一夜之间便风靡衡阳的《侯公子误中仙人跳》。
二楼一处包间,一位身着青衣长衫的少年坐在栏杆后,微眯着眼,轻摇手中折扇。
今日已然讲到第三话——侯公子如愿以偿丧了妻,当晚便跑去找姜寡妇商量成亲之事。
楼下那么多人,却鸦雀无声,只等着说书先生润过嗓,便要开讲了。
有脚步声从后头传来,少年并没发觉,直到有人故意咳了一声。
少年终于回头,看清来人,立马起身拱手,“秦公子,多谢!”
“好说!不过举手之劳。本公子打小喜欢交朋友,三教九流都认识几个。卫……公子便是其中一个。”
秦轼之上下瞧着一身男装的卫湘君。
在秦轼之嘴里成了三教九流,卫湘君也不生气,请人家坐下,又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
“啪”的一声,说书人拍响了醒木。
“今日讲到哪一出了?”
秦轼之随口问。
卫湘君收起折扇,“姜寡妇嘴上假意推托,却恨不得立刻坐上侯夫人宝座,好让她女儿有脸面嫁进高门。另一头,姜寡妇勾结老尼姑放印子钱出了纰漏,一对婆媳还不上钱,姜寡妇竟要逼那媳妇卖身还债,由此闹出人命。对了,说来也巧,那尼姑庙正好就叫静月庵。”
秦轼之冲着卫湘君比了个大拇哥,“书是说得精彩,可知道汉乡侯府底细的,一听便知指的谁,你不怕得罪卫氏一族?”
“得罪又能怎样?我唯唯诺诺之时,也没人怜我丧母,要为我讨回公道。”
秦轼之根本不信,“你还唯唯诺诺?这一手亮出来,把他们算计进去了!”
那日卫湘君找秦轼之帮忙,便是为了请一位嘴皮子最溜的说书先生,在城中最热闹的茶馆,说一出最活色生香的传奇。
卫湘君能想到这招,还得亏卫东卿那日在府衙警告她的那一句。
不是怕家丑外扬吗,卫湘君偏要把有些人想藏着掖着的破烂事,大白于天下。
汉乡侯府倒台,点这把火的是卫东恒,可谁又能说,不是子孙们承平日久,居安不知思危的错。
明知道卫东恒做的事卑鄙龌龊,汉乡侯府还听之任之,还在庇护,也是活该姓卫的下场凄凉。
反正卫湘君救不了他们,干脆推卫东恒一把。
就让卫东恒名声扫地吧!若因此仕途无望,也没机会犯所谓叛国罪,卫湘君至少不会被连累。
至于蒋氏,卫湘君当然不能让她逃过去,别说什么西府大奶奶,蒋氏日后连人都别想做了!
卫湘君打了个呵欠,昨晚为了赶出书稿,她又忙了通宵。
这般勤奋,若被师父看到,必然又要骂她,聪明不用在正道上。
“好!”
秦轼之抽筋似的来这一下,卫湘君困意顿时被吓跑。
此刻说书先生已然讲到,侯公子对姜寡妇言听计从,正帮着她算计侯夫人的嫁妆。静月庵派人过来报信,竟是死了人。
卫湘君头一回写书,自知笔力不够,只凭着压在心底两辈子的愤懑与不平,才能一蹴而就。
“各位请听我细细分解。这姓姜的寡妇可不是一般人。别的女子若丧了夫,必要三贞九烈,说不得随了夫君而去。而这一位确实想得开,靠着自个儿的风韵,竟是将一个个迷得神魂颠倒。”
“这话说得狠,你就不给人家留点面子?”
“她失的是面子,我娘丢的是……性命。”
本来呵呵直笑的秦轼之,立马收住笑容,瞅了卫湘君好一会,“你到底几岁?”
“小女今年十四。”
“瞧你这八百个心眼子,一般女子,便是二十四岁也学不会。”
“过奖!”
这个问题不必讨论了。卫湘君还嫌自己不够精明。不然,郑乔生的缉拿令,这会儿也不至于被贴得到底都是。
“瞧得出,卫姑娘今日高兴。不过我后头说的,只怕要给你添堵。听说那苦主昨儿死了,她兄弟把状纸递到了刑部,人家要你师父杀人偿命!”
“岳公子乃是一言九鼎之人,我师父在他那儿,怎么会有事?”
卫湘君不担心郑乔生,可听说珍珠死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难不成她师父要躲一辈子了?
“姑娘!”
阿寿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
卫湘君忙往台下看去,找了半天,乌压压一片,瞧不清谁是谁。
还是秦轼之眼尖,指了指下面,吩咐随从,“把人带上来!”
没一会,阿寿被带进包间,身后还跟着一个。
“你怎么回来了?”
卫湘君吃惊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