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湘君方才在大堂上历数卫东恒与蒋氏种种龌龊之事,到当场写下状纸,按了手印,足够京兆尹派人去报信,请汉乡侯跑这一趟。
“二老爷不必客气,我也当大姑娘是自家孩子。”
京兆尹这口吻,显然与卫东卿是老熟人了,“我方才劝过,家和万事兴,这孩子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卫东卿不住地点头,又看向卫湘君,“你爹确实有做得不周到之处,可到底是家事,自有叔祖替你做主。行了,赵大人给我面子,他答应了,今日之事便当没发生过。”
说话间,卫东卿拿起手边方案上的一张纸,当着卫湘君的面撕得粉碎,随手扔在了地上。
卫湘君面无表情地看着散了一地的纸片。
“赵大人,卫某告辞。家母许久没见湘姐,总在念叨,正好带她过去。”
卫湘君神色一凛,正要开口拒绝,有衙差进来禀报,“大人,岳大将军府派人过来了!”
京兆尹立马站起,“可说是为何事?”
就连卫东卿也放下茶盏。
“来人的意思是,岳太夫人如今都由卫姑娘给请平安脉,今日本是约好,却总等不着人。岳太夫人有些不悦,特意派人出来找,也不知谁放的话,说人被咱们扣住了。”
一时间,两道目光落到了卫湘君脸上。
“小女告退!”
这是有人过来搭救,卫湘君此时不走,还等何时。
卫东卿和卫东恒如今一个鼻孔出气,说要带她见老太君,指不定是在帮卫东恒。
“湘姐儿,先不着急,我有话说!”
卫东卿又叫住卫湘君,“既是岳太夫人叫你,你便过去。叔祖只劝你一句。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你今日做得任性,赵大人不跟你计较,只因为你是我们家孩子,有汉乡侯府在护着你。可你若不认这血脉,在外头出了任何事,你自个儿担待不起!”
“二老爷教训得对!”
卫湘君淡淡回了句,踏出了门外。
马车回到正修堂,天色已然昏暗。
卫湘君刚站上门外台阶,一个靠门而站的人扑哧笑了出来,“卫姑娘今日让人刮目相看,不只击鼓鸣冤,听说还写了洋洋洒洒一大篇,只可惜在下无法拜读。”
“无妨,我回头再写。”
本是呈上公堂的状纸,却落到卫东卿手里,还被他撕了,可见官官相护。
卫湘君并没蠢到,相信京兆尹这种官场老滑头能给她一个公道。
可今天这鼓,她必须敲响。
那是卫湘君发出的宣战!
秦轼之看着卫湘君到了里面,冲着掌柜挤了挤眼。
掌柜迎向卫湘君,“姑娘,珍珠那头怎么说?”
卫湘君摇摇头。
“有的人吧,良心给狗吃了!”
掌柜直叹气,随即说道:“下午我随秦公子去瞧了郑大夫和夫人,他们都挺好,那二位让姑娘不要担心。”
“没跟他说外头的事吧?”
卫湘君心不由一提。
掌柜忙摆手,“放心吧!不过郑大夫才待半天,便急着想回。还是秦公子同郑大夫商量,军营中有几位一直重伤未愈的病人,郑大夫总算答应,要过去帮把手。”
好吧,只能先这么拖着了。
郑乔生平安无事,正修堂才能多一分胜算。
“对了,夫人说,姑奶奶尾七就在后日,嘱咐姑娘别忘了。本来碧雪也想跟我回来,说要陪姑娘去祭拜,我让她再照顾夫人几日。”
后日……
“最近不得空。”
卫湘君含糊地道。
如今正修堂岌岌可危,卫湘君暂时顾不上别的。再者,必会有人埋伏她去祭拜的路上,卫湘君才不冒这险。
卫大奶奶泉下有知,想必会体谅她。
“匾额已然写好,镶过了便送来,必能让你们满意!”
秦轼之坐到药堂的圈椅上。“静月庵……”
卫湘君哪有心思琢磨什么匾额,正要回郑宅,听到那三个字,立刻停住脚步。
她心心念念,便是找蒋氏报仇,却苦于只知她作恶,手头没有用得上的证据。
这也是为何卫湘君跑去击鼓鸣冤,却只能借着卫东恒,把蒋氏牵扯出来。
“静月庵的确有些古怪,她们后头的半山上,埋了一堆堆的骨头。”
不只卫湘君,连着见多识广的掌柜,也抽了一口凉气。
秦轼之乐了,“都是些吃剩的肉骨头。静月庵香火一般,成日烧香拜佛也是敷衍,倒能吃香喝辣。若出家这么快活,我也当和尚去!”
话是好笑,卫湘君却拧起眉头,“秦公子可查出破绽?”
秦轼之呵呵一笑,站起身道:“哪有这么快!”
卫湘君正自摇头,秦轼之忽地问了句,“你胆子也是够大,居然状告你爹,不怕把自己名声败了,以后嫁不出去?”
可话说到这儿,秦轼之自个儿又笑了,“我怎么忘了,你是立誓不嫁的。”
“秦公子,这玩笑开不得!”
掌柜忙在旁边拦道。
“是她自个儿说的。”
秦轼之笑到后头,问,“京兆尹不收你案子,你打算怎么办?不会明日、后日再去击鼓吧?”
“秦公子怎么知道?”
“你们女孩子,一个比一个认死理。”
卫湘君沉吟片刻,“既是让秦公子猜到了,能否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