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远府的每一任督师,上任后都立志要将凤凰寨铲平,但是却没有一任成功。
他虽不知凤凰寨的具体位子与里面的人员组成,但是,他听师父说过,凤凰寨不是一般的土匪窝,里面的人个个都是好手。
所以,他们进山后,一定要避开这个寨子。
“暂时是不宜生事非,避开也好,等回来后……九哥,回程时,我想会会这个凤凰寨。”况曼没有反驳孟九重的意见,还说了自己的打算。
朱果成熟的时间太短,他们得以朱果为重,要是错过了今年,那孟九重怕就要再等一年,才能恢复内力。
一年变故太大,没有防身之能,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出意外。
“凤凰寨不易对付。”孟九重浓眉深蹙。
况曼展眉:“你传了我不少内力,我的力量又提升了,我需要锤炼自己,战斗能使我更快地强大起来。”
意思很明确,这凤凰寨是她给自己挑选的练手目标。
孟九重微诧,凤眸轻抬,便见况曼脸上露着一个自信又张扬的笑。
那笑容,有些耀眼。
孟九重深瞳怔了怔,英挺脸上闪过刹那间的失神。
他回神,黑眸微阖,遮掩住眸底的异样,润声道:“回程再说吧!”
只一刹那,孟九重便明白了况曼的意思。
许良山一场生死之战,让她力量得以提升,她……
想到那日她奄奄一息倚在枯井边的情形,孟九重不知,他是该反驳,还是该支持。
他们的身世,注定了在赤阳堡未灭、仇人未死之前,便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不希望她再涉险,但又希望她强大到……再没人能伤她!
况曼以为孟九重答应了,晶亮的眼睛微微弯起,如月芽般好看:“等你内力恢复,咱们一起去,到时候你给我压阵。”
孟九重浅浅一笑,未接况曼这话。
去与不去,等他吸完朱果,再看情况。
谈话间,店小二把水提了上来,孟九重将房间让给况曼,自己提着水桶去了郁战的房间,准备在他那边擦拭一下身体。
况曼瞅着离开的人,撇撇嘴,心情有点复杂。
哎,一点进展都没有。
不过……有没有进展,这个人现在都已经是自己人了,全身内力都给了她,这要不是自己人,是什么。
以后,他都会做饭给她吃。
……记忆恢复,经历了一场挖心之痛,况曼还是那个况曼。
她这性子,是不可能改得了的,当初刚回来时,她可是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虽然这个目标,似乎……好像跑歪了,但的确是达成了。
那时,她眼馋他的厨艺,誓要将人圈定成自己人的。现在……人,的确已经是自己人了。
可是……好像又和她想的那种自己人不一样,他们至今还盖着被子纯睡觉来着。
他们的亲密,几乎都是在晚上,她滚进他怀里后。
反正,天一亮,他们就又恢复了正儿八经的相处模式。
况曼一边想着她和孟九重这有些诡异的相处方式,一边擦拭着身体。等她洗漱穿戴好,孟九重从郁战的房间回来了。
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应该是在隔壁房间上完了药才回来的。
况曼目光落到他手里药瓶上,深黑眼瞳闪过点小失落。
啥意思……她就不能给他上药了?
她晕迷那段时间,他能啥都不顾,给她上药,照顾她,怎么到他需要上药的时候,就回避着了。
这回避是不是晚了点?
况曼心里有点小不爽,淡淡瞥了眼他一下,自己先上了床。
等孟九重褪下外衫入床后,况曼心里哼哼,毫不避嫌地将小手搭到了他健颀的胸膛上。然后唇角微微一翘,枕着他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青草香从鼻端吸入,孟九重眼角微垂,看着轻搁在胸膛上的那只柔胰。
漆黑的眸子里溢出浅浅微笑,微微侧身,轻轻将她纳入了怀里。
万赖俱静,安静的客栈外,一辆马车哒哒靠进客栈,并敲响了客栈的门。
这门敲了好久,客栈掌柜才点着灯,去开了门。
来的是几个长得人高马壮的大汉,个个腰悬大刀,看着风尘仆仆。
“掌柜的,打尖住店一条龙,有什么吃的随便上点。”客栈门一开,其中那领队的人,就挤进了客栈。
领队的进了客栈后,转身,吩咐身后的人。
“老三,今晚你守夜,警醒点,得把咱们的货看紧了,好不容易走过泾山峡谷,可不能在这里出事。”
被叫老三的男人郑重点了点头,抱着刀,坐到了他们马车上,连吃饭,他都是在马车上吃的。
掌柜看这群人的姿势,当即便知道,这是一行押镖的人。
只有押镖的人,晚上才需要人守夜看货。
大晚上的,客栈里也没人,掌柜的一边招呼这些人吃饭,一边和这些个人聊天。
这一聊,就聊到了半夜。等这群人吃饱喝好,回了房,掌柜的才打着哈欠回了房。
这些人住的大通铺,与况曼他们住的厢房距离有些远,等客栈的灯歇下后,朦胧月光下,一条人影,矫健地从窗户翻进了大通铺。
“如何,他们是不是住在这个客栈?”这人刚从窗户爬进去,昏暗房间里,就响了一道低低问声。
爬进窗户的人,蹑手蹑脚将窗户掩上:“是住在这里,他们的马栓在客栈马棚里。”
说话的人,正是那个被安排去守夜看货的老三。
领头人叫他看货,实则是为了打消掌柜的怀疑。
平谷县离泾山太近,生活在这里的人,已经练就了一双火眼金晴,极会分辨人。
他们常年杀戮,身上血性重,若不伪装成跑镖的,极有可能被人看破身份。就是这样,这掌柜的还防着他们,刚才可没少套他们的话。
“再盯一天,他们要入泾山,若不想跋山涉水绕路,就必须从平谷县入山,这边的路况最好,最容易上山,如果明早他们没入山,那咱们就回去,要是入山了,老二你抄小路,去凤凰寨通知奢老大他们,让他们动手。”
只要进了山,那可就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了。
宁可误杀,也不能放过。
老三点了点头:“今晚要不要再试探一次?”
领头人:“不必,试探多了,反倒容易惹麻烦。”
黑暗中,另一道声音响起:“大当家的不是叫咱们多试探几次吗?”
领头人:“那个哑巴男人手上功夫不弱,看着也是个凶狠的,没必要去招惹他。”
说到这里,领头人不知道到了什么,漆黑的眉毛突兀一横:“对了,消息上是不是说,他们中有个人声音不同常人?”
“是的,据说很难听。”
领头人沉眉,陷入了思考中。
黑暗房间内,一时寂静无声。
气氛有些紧张,良久后,领头人将刀悬到腰上:“起来,起来,今晚都警醒点,要真是他们,说不定我们白天试探的时候就暴露了。咱们现在住进这家客栈,保不准是自投落网。”
能在中原做探子,且隐藏至今还没暴露身份,这些个探子小队,就没一个脑袋不灵光。
这领队的一提到哑巴,下意识就想起了上头给他们的信息。
上面信息很明确,两男一女,一个男的没有内力,一个男的声音诡异,至于那个女人……那消息就太多了,多得他们花了一天时间,才将她的特征全部记下。
虽然今儿路过泾山峡谷的这三人,外表和画像截然不同,但也不得不多留意。
三人中,有个声音诡异的人,这个哑巴,会不会……
先防备着,不是最好,如果是的话,那今晚他们就危险了。
房间里的人听领头这么一说,须臾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起床穿戴整齐,严阵以待。
然而,防了一晚上,这伙人防了个寂寞。
半夜的时候,况曼他们虽然知道客栈里进来了一伙人,但这伙被掌柜的明里暗里扒了个底朝天,所以,根本就没把他们往回纥人身上想。
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就睡下了。
聪明人有时候想得太多,反倒是自己累自己,这领头以为况曼他们是在这里埋伏他们,结果……
次日,晨光初露。
况曼从沉睡中醒来,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意地欣赏着孟九重的侧颜。许是看得投入,小指手微微伸起,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勾勒着他的侧脸。
脸上有只不安份的手在作乱,换成是谁也没办法继续入睡。
他睁眼,深邃的黑眸,仿佛是将人关入眼底般,赫然对上况曼的眼睛。
况曼眨眨眼:“……!!”
然后不慌不忙缩回爪子,没任何闪躲地冲他微微一笑,从床上爬了起来。
二人穿戴整齐,便下了楼。
郁战比他们先下楼,这会已点好了早餐,正等着他们。三人慢条斯理吃完早餐,结了帐,便离开了客栈。
那几个防备了况曼他们一整夜的人,在天刚亮时,就顶着黑眼圈匆匆退了房,拉上车队出了平谷县。去了平谷县外六七里路外,一条上山的小径处。
这条小径,是上泾山最易走的路。
他们分析了一个晚上,皆认识,如果客栈里的三个人,真的是三公子让他们留意的人,那他们必然会从这里上山。
与其跟在他们身后被他们发现,还不如提前守在这里。
只要那三人来了这里,那他们的身份差不多就可以确认了。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伙人判断又一次失误。
孟九重如今毫无内力,他们是傻了才会选一条极有可能撞上凤凰寨土匪的路上山。
出了客栈,况曼三人在街上补给了一下,然后将他们的马牵去马市出手卖掉,便转身欲往阿贝镇。
刚走出马市,身后匆匆追来一个马市的伙计。
“三位客人,请消等,你们落了东西在这里。”那伙计一边追向况曼他们追,一边喊道。
况曼回头,奇怪地往伙计身上看了一眼。
落东西,落什么东西?
他们只有一个包裹,那包裹现在正系在郁战身上来着。
跑过来的伙计目测十五六岁,面像看着很憨厚,他的腿似乎受过伤,跑起来有些颠。
伙计跑到况曼三人身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将手里的一个油纸袋递归了况曼。
况曼看着这个油纸袋,神情有些微妙了。
没办法,看到油纸袋,她就会下意识的想起青蒙。
青蒙的怀兜里,好像时刻都装着个油纸袋似的,每次一模,准能摸一个小糖人给她。
孟九重看到这个油纸袋,削薄的唇紧紧抿起,深眸审视着这个伙计。
小伙计似乎被他们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在你们售出的马匹上发现的。”
说着,小伙计把油纸袋塞给况曼,转身,颠颠着跑回了马市。
况曼手拿油纸袋,目光疑惑地盯着小伙计跑远的背影。
马上发现的?
他们卖掉的马上,可没有东西,这个伙计……
待伙计的身影完全跑进马市,况曼收回视线,垂头,盯着纸袋看了一会儿,解后疑惑地掀开纸袋。
当打开袋纸后,况曼发现,里面装的并不是她以为的小糖人,而是一封信。
这封信的封口滴了蜡,那蜡很完整,一看就知道没人私看过这封信。
看到信,况曼眼睛轻轻凝起。
……谁给他们的信?
为什么不直接给,而是装在一个油纸袋里?
还有刚才那个伙计,他是谁的人?
青蒙的,还是阿爹的?
不对,青蒙和阿爹现在还在草原上呢,他们根本就没办法送信给她。
难道是阿娘?
况曼拿着纸袋,看了一眼同样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的孟九重,脚步一转,去了旁边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况曼将油纸里的信取了出来。
信一取出来,况曼就看到了信封上那大大的【况娘子亲启】的五个字。
看到这几个字,况曼微愣。
叫她况娘子……那这个写信给她的人,必就不是阿爹阿娘了。
先拆开瞧瞧再说。
况曼是个警惕的,不明人物给她的信,她也不大咧咧、毫无防备就折开,先将自己的力量覆于双掌上,确保哪怕是有毒,也毒不到她后,才打开了信。
信一打开,况曼就知道是谁偷偷摸摸以这种方式给她送信了。
这是东福客栈的娇黛黛,通过她自己渠道送来的信。
这封信不长,但内容却极为骇人。
娇黛黛在信上说,让他们入了泾山之后,一定要避开凤凰寨,并道凤凰寨里,有个实力不亚于穆元德这般存在的人物。
还道,凤凰寨不简单,她的人在最近发现,凤凰寨似乎在私采铁矿,让他们哪怕是撞上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也千万别去管,说凤凰寨子背后,极有可能站有一个朝廷上的大人物……
况曼看完这封信,人都惊呆了!
凤凰寨私采铁矿……
这消息有些惊人,姜鲁的铁与盐都是属于朝廷,私人不得开采,这凤凰寨开铁矿,这是要干什么?
还有,娇黛黛有这种线索,给她干嘛,不是应该给找朝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