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封瀛却当了真,当即脸色一沉:“看来定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那人是谁将他找来,我与他当面对质。若是府里的人也得对质一二,待把事情说清再做处置。”
阮筝一听他说“处置”二字身子不由一颤,赶紧解释道:“没人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气不过。谁叫你一走就这么久,等得饭菜都凉了。”
“当真没人对你说什么?”
“没有。怎么,难不成你前院当真藏了什么人,怕被人发现?”
阮筝一听也急了,转过身去看她,目光里透着怒意。封瀛立马缓和了语气哄她道:“哪里会藏什么人,前院连个丫鬟都没有,皆是男子。夫人若是不信现在就随我一同去,若是寻出个雌物来,但凭夫人处置。”
一听这话阮筝就明白了,前院别说女人,就是母猫都没有一只。
“好了好了,这么晚折腾什么,我信你便是了。”
封瀛这才面色一松,笑道:“夫人说得是,如今夜色已深,不如早些歇息为好。为夫方才走得太急冷落了夫人,如今便罚我替夫人沐浴以示赔罪吧。”
说完他便要起身将阮筝抱起,吓得后者赶紧叫道:“你先别急,我还未说完。”
什么惩罚,那明明就是对他的褒奖。再说他哪一日不替她沐浴来着,不是办事儿前也是办事儿后。且多是事成之后居多,那个时候通常阮筝已是累得只剩一口气,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皆是由着他为所欲为罢了。
她抬手轻轻掐了对方一把,命令道:“你先给我坐下,我这事儿的事还未了,暂时还不想歇息。你要真困了便自己先去睡吧。”
“夫人不睡我自然也不睡,我陪着你。”
“陪着也无用,我这事儿你也不懂,别说你不懂我也不太懂,要不你陪着研究一番?”
封瀛拿起她手中的账本看了看,皆是府中各种吃用开消的记录,密密麻麻写了一本子。不光这一本,阮筝身边还有一撂这样的册子,记录里府里大大小小各种事情。
“你这王府事情怎么这么多,偏偏你又把从前管事的几个丫头都送出了府。如今倒好苦差事全落我头上,你说我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
“你那儿不是还有两个丫鬟,叫她们一道帮你。”
“她们也忙不过来。说到底她们从前也只侍候我一人,这么大个家哪里管得过来,不比你从前府里的姑姑们,那都是宫里调教出来的,本事自然不一般,哪里是我家的丫头都比的。你干嘛非把人都赶走。”
封瀛看着阮筝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心疼,只是赶走那些丫鬟的缘由却也不必细说。
原先他念着她们是母后所赐多有厚待,虽说为奴为婢却也是锦衣玉食。可她们有了不该有的念想,他便不能再容忍下去。
若他一辈子不成婚,她们留在府中做个管事的也无妨。可他既遇到了阮筝,便由不得别的女子再在府上横行。若是让她们生出些坏心思针对阮筝,他如何放心得下。
还是都赶出去一百了为好。
只是这样一来,管家之事陡然全落在阮筝身上,确实有些犯难。
“府里从前还有些婆子也管着一些事情,我把她们叫过来给你当帮手,先替你把账目理清再说。”
“理清账目后呢,我若没个左膀右臂的终究也不成事儿。”
“那你说这事儿该如何办才好?”
将那几个丫头再请回来自是不能,她们早已被送得远远的,且没他的命令这辈子都不许再踏足京城一步。
“要不然再去宫里给你要几个能干的过来?”
阮筝原本也不过是寻个借口拖延时间罢了,这会儿听他提起倒是灵光一现,脑海中立马闪过一个人的人影。
“那倒是好,我既有现成的人选,就麻烦王爷进宫一趟同太后说说,让她早些放宝蝉姐姐出宫成亲。待她成完亲后便进到府中来帮我的忙,这样岂非美哉?”
宝蝉在她成婚第二日便又回了宫,临行前也曾说过,再过月余她便要出宫,到时候再到府上来给她请安。如今若是叫封瀛开口去要人,只怕明日就能放她出宫归家。
“宝蝉姐姐与她表兄定了亲,他们都是京城人士,到时候替他们在这附近置办一处宅子,叫她每日来府中帮我的忙,待晚间再放她归家王爷你说如何?”
封瀛皱眉沉思片刻的后道:“若当真要管府中之事,倒不如叫他夫妻二人皆住到府中来。一来这附近也没有适合他们的宅子能置办,二来也省得每日奔波。这前院后院空着的院落颇多,你做主拨一套给他们便是了。”
阮筝一想此话有理,这里可是御街,整条街两旁的人家皆是皇亲国戚非富即贵,即便是旁边几条街那住的也都是达官显贵,哪有给普通百姓住的屋子可买可赁。
还是住在府中更便宜些。
“那好,王爷你明日便去向太后要人,待宝蝉姐姐出宫后我再问问她的意思。若是愿意便叫他们都进府来,若是不愿也无妨,咱们再做打算。”
封瀛自然什么都听她的,满口应下后又俯下身去想要抱起她:“夫人说的事宜为夫都答应了,这下夫人可以放心,且先将账本搁在一边,陪为夫回房歇息可好?”
阮筝听着他那颇具磁性的声音,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了开来,骨头也是酥软得厉害,竟是全身像被抽去了力气,站不起身抬不起手,连话都来不及说出一句,人便已被人轻飘飘地抱起。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再熟悉不过,每夜皆是如此,从未有过停歇。
对于同房她也不是不喜欢,相反许多时刻她也沉醉其中。只是封瀛要得太狠了些,她这小身板实在承受不住,再这么下去没等生个一儿半女,她便要香消玉殒了。
若非从前就与他相识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品,就凭这盲婚哑嫁进了王府,阮筝真要怀疑上一世那两位王妃不是叫他克死,也不是被人毒害至死,分明就该是被活活累死的。
他难道不知道女儿家身子娇贵,受不得这样的摧残吗?
想到这里阮筝紧张地攥紧对方的衣襟,哀求道:“今日能不能少一些?”
封瀛不解:“夫人说什么少一些?”
这人故意的吧,明知她说的什么,偏还有这一问。
阮筝都不想理他,可又不得不说清楚,于是只能强压下羞涩附到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说完还轻轻捶他一下:“我身子不比你,经不起折腾,你再这般下去我明日当真起不了床了。”
“那便不要起了,在床上睡一日等我归家再睡岂不更好。”
一番话气得阮筝脸红脖子粗,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顿乱捶。
大约是被阮筝抱怨了一通的缘故,那一晚封瀛确实下手轻了些,时间也略短了些。只是到最后阮筝依旧累得不行,苦哈哈地趴在枕头上小声嘀咕:“还是快些怀孕得好,早些怀上了才能有几日安生日子过。”
她当时只顾这么一说,绝想不到往后有了孩子害起喜来,那才真叫生不如死。
因阮筝想要宝蝉进府帮她,封瀛第二日就去宫里找郑太后要了人。郑太后如今想通了之后再见封瀛态度也变了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臆想连篇。且她安在王府内的钉子已被拔除,如今再也奈何不了封瀛的妻室,再怎么着急上火也是无用。
只是听他来要宝蝉郑太后不免又要多想,想着阮筝入府还不到一月,封瀛竟已急不可耐想要迎别的女子入宫?又思量着宝蝉这丫头是什么时候与封瀛勾搭上的,竟这般大的面子令他亲自来要人?
郑太后心里存也这点心思,那日晚间皇帝来请安的时候便忍不住提了一嘴儿,倒是封汲对他哥了解更多,听了太后的想法后连连摇头:“事情必不是母后想的那样。六哥对和静县主乃是真心,怎会舍得伤她的心。六哥将宝蝉要去必有别的用意,说不定就是县主的意思。”
郑太后听他一口一个“县主”叫得起劲也是好奇。从前可是整日里阮姐姐长阮姐姐短的,如今怎么变了性子了?
当真是再也没有纳她为后的想法?
封汲摸了摸鼻子,装得道貌岸然道:“县主既已与六哥成亲,朕自然也盼着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才是。”
说完心虚地撇开头,不敢去看太后的眼睛,也不敢告诉太后他之所以改口完全是因为六哥的缘故。
六哥打人太疼了,小时候被他揍的阴影至今还留在心里。虽说他此番要求自己改口的时候不曾动粗,但封汲丝毫不怀疑要是自己再整天阮姐姐长阮姐姐地叫他六哥非冲自己挥拳头不可。
算了,还是保命要紧。
另一边宝蝉听说慎亲王进宫来找太后让她提早出宫,不由喜上眉梢。同屋的小姐妹一个个羡慕地看着她,都道她好福气。
宝蝉一听便知她们误会了,立即便笑道:“那是,王妃待我向来都极好,之前在清漪园中王妃便对我多加照顾。前一阵子王爷大婚我去了王妃屋里说话,当时王妃便说要帮我早些出宫呢。”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告诉她们别乱想。她跟王爷一点关系都没有,此番提早出宫完全是王妃的意思。
众人一听立时明白过来,也歇了调侃她的心思。
宝蝉离宫后先是回了家,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办了。好在两家一早就知道了她的离宫日子,成婚的大小事宜皆已准备得妥妥当当,只等她这新娘子回来嫁人便可。
如今她提早半月归家,家中也不慌不乱,依旧照着原先定的日子准备着。宝蝉得空便先去了趟王府见过阮筝,两人见面后阮筝便同她提了此事。
“也不知你表哥如今做的什么行当,在何处高就,若他不嫌弃愿意跟着你的话,你们一道进府来帮我那是再好不过了。”
宝蝉一听随即又是大喜。
她表哥为人是最为老实不过的,可也就是太过老实,在外头就总受欺负。他家里也无权无势,虽说念过几年书也中了秀才,但因不会来事儿如今只靠着教几个孩童开蒙为生。
说起来两人成婚后,日子过得也颇为紧巴。
如今阮筝既提出让他俩进府来做事,那自然喜事一桩。不光银钱比从前多了许多,她表哥也能在府里谋一份差事。
哪怕是再微末的差事,只要头顶上有慎亲王府做保,走出去谅谁也不敢再欺负他。
想到这里宝蝉赶紧跪下给阮筝瞌了好几个响头,当日便回府把这天大的好事说与了两家听。
两家长辈一听都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又是将慎亲王妃大大地夸赞了一番,连同待邻里间都替阮筝说了不少好话。一时间宝蝉家所住的胡同里都知道慎亲王妃是世间少有大善人。
晚间封瀛归家来阮筝便把这事儿同他一说,他自然不会反对,当即就把韩逸叫来让他去打听宝蝉那位表哥的人品家世,待查清楚后若方方面面都没问题,就叫他进府来跟着账户先生管些采买银钱之事,若做得好人品佳往后便再为他寻更好的差事。
又过了一个来月宝蝉按原定的日子成亲嫁人,阮筝也按先前说的收了她的帖子上门去喝喜酒。
那一日对宝蝉家与她夫家来说都是蓬荜生辉的大日子。用两家的老太太的来说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尊贵的人来家中坐过客。
那可是富平侯府的嫡女当今太后亲封的和静县主,还是慎亲王的王妃,这么些头衔加起来,当真是叫两家长足了脸,这婚事也就办得格外热闹喜庆。
宝蝉婚后三天回门,第四日更迫不及待带着夫君搬来了王府住下。阮筝在前院给他们挑了间僻静的院落,为的是他们新婚燕尔少人打扰。没成想宝蝉也是相实成人,既答应了来府上帮阮筝管家,就一天也不肯歇着,搬进来的当天便忙活开了。
接下来一连几日她都是天不亮就到了正院候着,跟白苏青黛一样侍候阮筝梳洗,过后便开始管理大小账目,一直忙到晚饭时分也不肯走,非要侍候完晚膳才肯回自己院里。
她从前既是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的人,于规矩一事上真是挑不出一点儿错处,府里大小丫鬟婆子也都怵她那分气势,一听说宝蝉姑娘来了那些个想躲懒的想偷奸耍猾的全都歇了菜。不过半月有余就将整个王府整顿得气象一新。
阮筝有她帮忙也松快了许多,不必整日里听婆子的言外之意,也不必担心被管事坑蒙拐骗。但凡谁要起个坏心眼儿宝蝉都能一眼识破,一转头就告诉阮筝那人便要倒大霉。
府里上上下下知道来了个宫里的姑姑,又知道王爷对王妃言听计从,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生二心,皆是一心一意老实本分勤恳做事,倒是也叫封瀛省了不少心。
阮筝心情好了日子也就过得飞快,晚上闺房中也不怎么挑封瀛的毛病了,对他多半有求必应。两人便这般和和美美在府里过了成亲后的第一个新年,一眨眼的功夫便开春了。
开了春沈碧君和刘长墨的婚事也就近在眼前了。这么大的喜事阮筝自然是要去的,不仅她要去王爷也一并要去。
所以那一日阮筝难得没有赖床,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便坐着马车同封瀛一道去了刘家。
刘家跟宝蝉家那样的家世自是不同,这么些年来不管是行医也好做官也罢,在朝中积累的人脉不计其数。所以刘长墨的婚事也是大肆铺张,虽说不敢比肩封瀛迎娶阮筝时的排场,却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阮筝之所以要来自然是要为沈碧君撑腰。她虽说从不爱仗势欺人,但也知刘沈两家家世差得有点多,沈碧君的继母先前又曾回绝过这门亲事令两家交恶。若她不顶着慎亲王妃的身份替沈碧君长脸,往后她在府里多半要受点欺负。
同为女儿家,命运也差不多,阮筝可舍不得让沈碧君嫁去刘家受苦。
去的路上她还特意叮嘱封瀛:“你可要对刘长墨说,往后得待碧君姐姐好些。若是敢欺负她,你就教训他。”
封瀛失笑:“这事儿也不归我管,我若替沈碧君出头,外头可少不了风言风语。再说长墨这人如何你也该知道,你从前不还动过他的心思吗?”
阮筝听他提起往事不由脸红,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没有的事儿你可别瞎说,坏我清誉。”
封瀛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有没有的都无所谓了,反正你如今已是本王的人,往后哪个男子敢动歪心思,我便收拾他。”
“成成成,知道王爷你是醋坛子转世,一会儿到了刘家可得给我留点面子,别大庭广众动手动脚。”
封瀛忍笑应下:“好,我尽量。”
阮筝一听他这话心里就不放心,不过到了刘家后两人便暂时分开了去。封瀛是男子进不了后院,被人请去了前厅喝茶。阮筝则由丫鬟领着去了后院,陪刚刚被迎进门的新娘子说话。
今日屋子里就数阮筝身份最为尊贵,既是王妃又是县主,其他刘家的女眷们都知她来头大,一个两个说话皆是捧着她,听得人十分熨帖。
但人多的场合就总有不长眼的人,人群里有个贵妇人模样的女子站在那里,原本不过跟身边的小姑娘闲聊两句,突然不知怎的冒出来句话:“这过了门儿子嗣最重要,最要紧的便是要早早有孕才是。否则时日长了就不美了。”
小姑娘听她说这话闹了个脸红,害羞地躲到了一边。那妇人也不见怪,又问了身边另一个妇人:“弟媳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被问的那个妇人一脸尴尬的表情,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站在那里讪笑了一声便将这话题扯了开去。
阮筝起初听了也没觉得是在针对自己,待到抬头看见先前那贵妇人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才明白过来那话原来不是说给今日的新娘子听的,竟是说给她听的。
她跟这人无冤无仇,好端端的怎么火气往她身上撒了。阮筝一脸莫名,倒是身边的沈碧君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后来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悄悄告诉阮筝:“那一位是长墨家的表亲,她家与林家有点渊源,方才那番话怕是因为林昭才说的。”
林昭算计封瀛不成转头嫁给自己表弟的事情,在勋贵间已是传开了。这事儿细说起来十分没脸,所以这些日子林家不管是在朝上还是在私底下,日子都不大好过。
林阁老年世已高,底下的儿子却没一个能接他的班,皆是碌碌之辈。原本想着与六皇子结了亲好歹还能再享一世富贵,不成想婚事没成还闹了个大大的没脸,连跟忠顺伯家都起了嫌隙,眼见着在朝廷上说话的分量便越来越轻了。
阮筝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妇人这般针对自己,原来是想替林昭报仇啊。
可这也怨不得她,她怎么不去封瀛跟前阴阳怪气呢,就会挑软柿子捏。
想到这里阮筝不悦地皱眉,沈碧君便劝她:“你可千万别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当。”
“我自然要生气,我不仅要生气我还喜欢告状。她不是爱说闲话吗,我这人也爱说,回头我就把这番话都告诉王爷,我看她家往后还怎么过好日子。”
哼,她就是这般记仇,谁劝都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