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不懂什么帝王权术,也不理解裴承思的考量。
起初,她见裴承思为朝政烦忧时,曾追问过,想要试着为他分担。但裴承思却并没要同她讲的意思,只轻描淡写地回了句“你不懂”,而后便再不肯多说。
裴承思看不上她的见识,云乔还曾暗自神伤,懊恼自己帮不上忙。但时至今日,她不会为此难过,也懒得试图去理解他的想法。
朝局自有他们那些个大人物费心,她这样见识浅薄的,何必掺和其中,惹得一身腥?
只要能要了赵铎的命,就足够了。
三司会审,最终请示过裴承思的意思后,判了赵铎斩首示众。
这消息可谓是大快人心,一传开,百姓们便纷纷拍手称快。
云乔却并没因此松懈,趁着芊芊来宫中探望时,叫她带话给傅余,留神盯着赵铎所在的牢狱。
“虽说平侯自顾不暇,但赵铎毕竟是他的嫡子,若非万不得已,总不会真叫他午门斩首。”云乔向芊芊解释道,“虽说没什么凭据,但我总觉着,赵家可能会想方设法动手脚……”
“以防万一,还是请他再费些神,帮我多留意些吧。”
芊芊认真记下,出宫后,便立时将这话转告给傅余。
“她与我想到一块去了。”傅余颔首应了下来,又笑道,“放心,我已经悄悄在那牢中安插眼线,若是有什么不对,会及时知会我。”
饶是如此,还是险些出了差错。
也不知究竟有意还是无意,赵铎行刑前两日,牢中更改值守排班时,将他那眼线调到了另一处。
傅余得了消息后,立时警醒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连夜出门,但还未赶到关押赵铎的牢狱,便远远地见着了火光……
第二日一早,云乔正用着早膳,青黛进门来通传,说是昭阳殿那位闹着想见她。
因先前虞冉之事,赵雁菱尚在禁足之中,对外间事知之甚少。直到前不久,方才知道自家兄长被判斩首的消息,当即便晕了过去。
昭阳殿宫人想请太医来看,求到她这里,云乔也没为难,爽快地拨了个太医过去问诊。
但禁足依旧没解,叫她在宫中好好静思己过。
云乔没料到赵雁菱竟会想见她,左右无事,便索性往昭阳殿去了一趟。
这些时日未见,赵雁菱看起来倒像是换了个人,瘦了许多、面色苍白不少,更重要的是,眼眸中再没往日的神采。
高贵的家世娇养出骄矜的美人,可先是遭逢禁足,又得知家中出事,难免备受打击。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一样,原本足以艳压群芳的美貌,如今也不显了。
见着云乔后,赵雁菱甚至都不肯再恭敬行礼,近乎疯魔地质问道:“那夜在佛堂,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她那时被吓得失魂落魄,养了许久才渐渐缓过来,随之生出些疑心。在得知兄长出事后,联系那夜自己被问过的话,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
她原以为云乔会否认,却不料,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笑道:“是又如何呢?”
“就算我装神弄鬼,难道会比杀人严重吗?”云乔凑近了些,问道,“你那兄长,奸|淫婢女、害人性命,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你难道就当真一无所知吗?”
赵雁菱下意识地后仰,想要避开她。
“所以啊,你有什么好委屈不平的?杀人偿命本就是理所应当,说不准他日入阎罗殿,阎王还会看在你供出凶手的份上,饶你些许。”云乔看着她那煞白的脸,轻声道。
赵雁菱这话刺激到,抬手想要抓她的脸,却被侧身躲过了。
“淑妃怕是疯了,将她压下。”云乔冷声吩咐,见赵雁菱仍旧不依不饶地挣扎着,又道,“若还是这么一副中了邪的模样,就将她关进佛堂,好好静心反思。”
赵雁菱立时噤了声。
她虽已经知道,那夜是云乔装神弄鬼的手段,但想来还是无比后怕。若是再被关进去,怕是真要被逼疯。
她从前最擅拿家世压人,哪怕被虞冉构陷时,也知道有侯府在她便出不了什么事,如今却是彻底没了底气。
“你手上就算没沾人命,也依旧撇不清干系。”云乔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缓缓道,“不如少生事端,多念经赎罪。”
离了昭阳殿,云乔往安庆宫见陈太后,从她这里得知了昨夜牢狱走水一事。
“说来也巧,那火烧的正是死刑犯居住的牢房,赵世子恰好葬身其中……”
辛嬷嬷话还未说完,云乔便忍不住问道:“当真是赵铎吗?”
“说是着人看过了,身形一致,就连身上的旧伤疤痕都一样。”辛嬷嬷回道。
话虽如此,但云乔仍旧觉着不对劲。
她这回没在安庆宫多留,只略坐了会儿,便回清和宫去了。
“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明日要午门问斩,昨夜便起了大火,烧的还正好是赵铎所在的牢房。”她拧眉沉思片刻,向一旁的怀玉道,“劳你再出宫一趟,往傅家去,问问傅余可曾发觉什么不对。”
怀玉拿了令牌正要出去,外间恰传了消息,说是徐姑娘来了。
芊芊步履匆匆地进了门,见云乔面带忧色,轻声道:“云姐只管放心。傅哥哥叫我告诉你,人已经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