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秋蕖霜数不清这是秋姝之第几次叹气。
自从她回来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做好的饭菜也几乎没尝一口。
秋蕖霜握住她的手。
秋姝之恍然抬眼,对上一双莹润含情的美目。
“什么事让你这样不开心?”秋蕖霜比划着问。
秋姝之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知道闹事的流民已经被押进昭狱,锦衣卫折磨人的手段,她只怕凶多吉少。
玉箸放下,秋姝之柔声说道:“表哥你继续吃,我出去办点事。”
秋蕖霜哑着嗓子,凝眸处有一丝落寞,自从秋姝之为官之后,他和她相处的时间就越发少了。
明明他们是最亲近的人,明明他们同住一处屋檐下,秋蕖霜却能感觉到秋姝之正在一点点的远离。
她心中装着君臣社稷,天下百姓,而他心里只有一个秋姝之。
夜色慢慢笼罩,一旁伺候地仆人上前:“表少爷,你已经干坐了一个时辰,饭菜都凉透了,奴才下去给您重新热热吧。”
秋蕖霜怔忪抬眸,漆黑的深眸情绪低落。
他摆了摆手,示意将这些饭菜都撤下去倒了。
奢华的院落,再次剩下他一人孤零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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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姝之凭着记忆扣响了别苑的大门。
今天才抓了一个流民,月冠仪应该不会在宫里休息。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小缝儿。
一个眼睛黑亮的小厮从里面探出头来,见到秋姝之的模样先是被惊艳了片刻,随后问道:“谁呀?”
秋姝之微微颔首:“在下秋姝之,想拜见长皇子殿下,烦请您通报一声。”
“秋姝之?”小厮脸上一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随后大门敞开,小厮恭敬道:“您请进。”
秋姝之笑了笑,弯腰问道:“不需要通报吗?”
小厮脸红红的:“长安大人吩咐过,您是贵客不用通报,快随我进来吧。”
秋姝之点点头进了别苑,她明明只来过两次,却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格外熟悉。
“您且稍等。”小厮将她安置在厅堂。
手边一盆幽兰静静盛开,窗外的翠竹枝叶在窗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她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裙摆微微曳地,腰间系着的玉佩晃晃悠悠的垂着。
小厮匆匆忙忙的跑到后院通报时,月冠仪正在用晚膳,长安守在屋外,看见急匆匆跑来的小厮低声喝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小厮瑟瑟地缩了缩肩膀,跪在地上,声音都带着意思颤抖:“奴才知错了。”
长安恨了他一眼,念在他年纪小,这才没有下令责罚。
“还不快进去,再有下次少不了挨板子吃!”
小厮磕了两个头:“谢大人,谢大人开恩。”然后慌不迭的进了屋。
屋里摆满了美食珍馐,香气四溢,但月冠仪一身白衣出尘,肤色苍白。
他坐在桌前,周身清冷的气质愣是把饭香压淡了,仿佛他吃的不是饭,而是信徒们供奉的祭品。
“说吧,什么事?”月冠仪轻舀着碗里的粥,声音浅淡微冷,像从冬日河里捞出来的冰碴。
小厮诺诺的回答:“回殿下,外面有客人拜访。”
月冠仪眼眸半抬,薄冷的眼神冒着寒气几乎要渗透他的骨子里。
长安踹了他一脚:“没眼力见的东西,这点小事还要来禀报,是哪个府上的这个时辰还来求见殿下?真是个不长眼的东西!”
小厮捂着几乎被踢裂的骨头,吃痛道:“是秋大人。”
“”长安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说了什么?
瓷器清冽撞击发出一声破碎,一道白影踉跄着冲了出去。
长安悔恨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十成十的力气半边脸瞬间红了一片。
秋姝之在厅堂内并没有呆多久,就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一道白影惊鸿般掠进了她的眼。
月冠仪穿着一身白衣,堆叠的衣袍簇拥着他苍白的有些病态的肌肤,比雪白,比云轻,清冷孤绝仙人似的。
“不知道您来,让您久等了。”
他一进屋,刮起一道轻寒,被白玉发簪绾起墨发有些凌乱,跟上次一样自卑自责膝盖跟没骨头似的,总想着做小伏低,低她一头,永远仰视着她。
“不碍事,是臣打扰了殿下休息。”秋姝之隔着他的衣袖轻薄的布料握住他的手,即使有衣物做阻隔,她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凉意。
她身上的香味若有似无的往他身上用,弄得他头脑混沌,但即使他在笨拙也知道秋姝之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他。
“秋大人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秋姝之点点头,既然月冠仪开门见山,那她也就不绕圈子了。
“今天那个流民,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流民?”月冠仪神情微微异样,没想到蝼蚁一般的人也能得到秋姝之的重视。
“自然是依法处置,这次事情闹得很大。”月冠仪实话实说。
秋姝之沉默了。
月冠仪见她眼中忧虑,还没敢说锦衣卫具体折磨那流民的手段,她触犯皇室,在昭狱中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再气息奄奄的抛掷荒野,任野狗秃鹫蚕食。
“秋大人可是想为那女子说情?”月冠仪犯着滔天胆子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再普通不过的素衣,衣角针脚都有些旧了,但他却为这一点‘冒犯’欢喜的心慌。
秋姝之敛下眉目,轻叹一声:“她并不是反民,纵然有错也不应该受到如此重罚。陛下想做仁君,施仁政就不应如此。”
流民被抓了,大家皆大欢喜,似乎都忘记了一个普通的农妇为什么宁可丢了命也要骂君。
北方旱情严重,南方亦不容乐观,只不过都被地方官粉饰太平,可等这些的地方官员都压不住了,饿尸遍野流民往京城逃难时又该如何?
皇帝有心但无权,太后有权却助纣为虐放任秦氏,就算救得了这个人,以后又该如何?这股无力感就这样深深压着,化作心中一团郁结。
刚穿越时,她觉得自己就是大女主,可以随意改变这个世界。
可当秋家迅速衰败,她才明白自己也是尘世万千中的艺缕。
即使她是穿越女,在古代她也并没有什么优势。
就连书里写的那些随随便便抄一首诗就能扬名立万的本事也没有,这里的诗与她的时代格律不同。
她从零学起,跟古代的学子没什么两样,古人的智商也没她想的那样简单,上辈子她的成绩只能排全省前100,靠着一股韧劲,日夜不敢懈怠才有了科举的大放异彩。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偏偏她又有现代的思想,见不得底层人艰难求生,拧巴地要命。
“秋大人要是想放了她,我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