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谁让你来的?你哭什么?”谢南风上前冲谢南嘉一连声的问道。
谢南嘉来不及掩饰自己的伤怀,慽慽道:“奴婢见将军呛着了,送茶水来给将军漱口,听闻将军思念亲人,感同身受,不觉落泪。”
谢南风狐疑地瞅了她两眼,拿过茶壶倒了杯水递给父亲。
谢战霆已然收敛了悲痛,接过茶水漱了漱口,黯然道:“我没无甚大碍,小哥请回吧,倘皇上问起,只说我在外面缓一缓。”
“是!”谢南嘉躬身应了,复又道,“将军不要过度哀痛,要放宽心,向前看,为世子夫人,为大周黎民,保重自己,世子夫人虽去了,所幸还有血脉留存,小公子长大了一定会孝敬你和夫人的。”
谢战霆不防赵靖玉的小厮会对自己说出如此情真意切的一番话,怔忡了一下,微微颔首道:“我晓得了,小哥且回吧!”
谢南嘉不想走,还想再和父亲多说几句,奈何父亲根本不知道是她,无意与她多言,口口声声让她走。
无奈之下,她只好端着托盘走了。
谢战霆看着她走远,不解地问谢南风:“他不是赵靖玉的小厮吗,怎地突然对我如此关心?”
谢南风道:“父亲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小厮是丫头假扮的,就是那天在姐姐的七七祭上拦住我不让我杀赵靖平的那个小丫头。”
“是她?”谢战霆讶异道,“我瞧着是有些不对,但没往别处想,原来是她呀,上回中秋你不是说她在伺候四小姐吗,怎么又跟了赵靖玉?”
“谁知道呢!”谢南风道,“她厨艺精湛,兴许是定远侯和老太太怕赵靖玉在外面吃不好,特地叫她来服侍的,这几天周云成他们纷纷跑去赵靖玉那里蹭饭吃,不就是因为她吗,现在连皇上都惊动了。”
谢战霆神色微动,后知后觉地问道:“这么说来,今晚的汤也是她做的?”
“应该是。”谢南风道,“有什么不对吗?”
谢战霆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和你姐姐做的一模一样。”
谢南风对吃食不甚敏感,姐姐炖的汤都是加了药材给父亲补身子用的,他很少吃,因此并没有尝出特别之处。
听父亲说和姐姐做的一样,他也没当回事,随口道:“她和画楼走得近,兴许是跟画楼学的。”
谢战霆不这么认为,但眼下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他便没再多说什么,带着儿子回了帐篷。
苏锦城就守在帐篷外,方才谢战霆走得急,他不清楚状况,没有跟过去,这会儿瞧着没什么大碍,便抱拳叫了一声将军,复又小声道:“姨丈有何不适?”
谢战霆摆摆手:“不妨事,你好好当职,无须挂怀。”
说着便率先进了帐篷。
谢南风在后面拍了拍表兄的肩,也跟着进去了。
帐中酒兴正浓,因今晚宴请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子侄,宋万基难得放下身份与众同乐,为助兴,叫内侍在大帐中央摆了两只双耳铜壶,让大伙投壶玩。
众人多少有些拘泥,不敢放开手脚玩,宋万基便打头阵,叫上谢战霆和他比赛,输的罚酒三杯。
这两位想当年是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兄弟,箭术都十分了得,虽然宋万基做了皇帝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每日练习,一出手仍然威风不减当年,八支竹矢,全部命中,无一投空。
众人纷纷叫好,称赞他宝刀未老。
谢战霆并没有因为宋万基是皇帝而谦让于他,不但八投全中,还投出了连中贯耳和倚杆,比宋万基更胜一筹。
宋万基喝了酒,佯怒道:“好你个谢战霆,连朕都敢赢!”
谢战霆拱手道:“臣为保江山稳固,一日不敢懈怠,倘若投壶都投不好,陛下能放心将边关安危交给臣吗?”
宋万基抚须大笑:“好好好,说得好,朕瞧着这两年南风进步神速,渐渐有了你年少时的风采,假以时日,又是我大周的护国良将啊!”
谢南风忙起身道:“皇上盛赞,南风愧不敢当。”
“有何不敢当。”宋万基道,“来,你也来投一局,让我们瞧瞧,什么叫英雄出少年!”
“遵命!”谢南风应声出列。
“皇上,侄儿愿与南风公子赛一局。”晋王长子起身道。
宋万基允了,用自己的玉扳指给两人做彩头,得分高者可得。
谢南嘉方才回到帐篷,被宋万基狠狠夸奖了一番,说她厨艺精湛,食之令人心生愉悦。
因她是赵靖玉的人,又连带着夸了赵靖玉一番,说他识人善用,孝心可嘉。
赵靖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把谢南嘉叫到自己身侧站着,像是在当众炫耀,这个让皇上心生愉悦的人是我的。
除了谢战霆父子,满屋子都是皇上的亲戚,却让赵靖玉这个出身卑微的庶子得到了皇上的嘉奖,众王子都很不服气。
因此,谢南风和晋王长子还没开始投,东山王的二儿子便预定了赵靖玉,说下局要与他一较高下。
赵靖玉似乎不太想玩,没有立马应战,几个王子便激将他:“怎么,赵二公子是不敢还是不会?”
换到没有夜遇胡千山之前,谢南嘉大概也会认为赵靖玉不敢,但现在她绝对不相信,胡千山的弟子会连投壶都投不准。
果然,就听赵靖玉淡笑道:“我不是不敢,也不是不会,没有好彩头,我懒得动。”
“你想要什么彩头?”东山王次子问。
赵靖玉懒散道:“我什么都不缺,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不如这样,我赢了,你的东西我随便挑一件,你赢了,我的东西你随便挑一件,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东山王次子毫不犹豫地应了。
宋景行突然插了一句:“这样的彩头,孤也想和赵二公子比一场。”
“没问题。”赵靖玉不以为然地笑,“只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虽贵为太子,也要排在二王子后面。”
宋景行的脸色变了变,僵笑道:“那是自然。”
几个人说话间,忽听宋万基带头叫了一声好,原来是谢南风第一下便投出了一记倚杆。
倚杆即竹矢斜倚在壶口处,而不掉入壶底部,得十五筹。
众人都跟着击掌叫好。
晋王长子也不弱,接连投中两次贯耳,将劣势扳回。
然而谢南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第二记又中了倚杆。
等到他第三记仍然投中倚杆时,众人便都安静下来。
谢南嘉不禁动容,站在赵靖玉身侧,背过脸掩饰自己的失态。
谢南风之所以投倚杆如此得心应手,起因是他们姐弟俩打的一个赌。
那时他们都还小,苏家表哥送了她一只会说话的鹦鹉,谢南风看上了,想要,谢南嘉被他缠不过,又舍不得把鹦鹉给他,就出难题为难他,说他什么时候能连中六记倚杆,就把鹦鹉送给他。
为了得到那只鹦鹉,谢南风差不多练了大半年,等他终于练成了,那只鹦鹉却得病死了,谢南风因此难过了很久,一个多月没和她说话。
就在她回忆往昔时,掌声叫好声又起,谢南风以八记倚杆赢得了皇上的玉扳指。
宋万基惊喜不已,夸赞谢南风英雄出少年,青出于蓝胜于蓝。
晋王长子脸色灰败退回到座中。
第二局,赵靖玉和东山王次子上。
东山王因着长子带小妾来围场的事,在皇上面前几年抬不起头,就指着二儿子能争争气,帮他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因此表现得比儿子还紧张,不停地给儿子鼓劲。
毕竟是一家子,其他几个王爷王子也纷纷给他鼓劲助威。
赵靖玉孤身一人,父亲不在,唯一的兄长也没来,也没人给他鼓劲。
谢南嘉瞧他可怜,就借着扶他起身时鼓励了他一句。
赵靖玉冲她魅惑一笑,小声道:“你先瞧瞧二王子身上有什么好东西,等我赢了,要来给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