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2 / 2)

心理谘商奇谭集 时渊 7979 字 2023-05-15

我感觉到自己有一GU想要说服她活着的冲动,而她一直在说服我活着的无意义。於是我做了个深呼x1,缓了缓,说出心里面的声音:「老实说,在某种程度上,我是赞同你的想法的。」

大概是丧失了争权与辩论的张力,她也沉默了下来。

我看她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麽,那是具有生产X的沉默,於是我按兵不动、以静待变。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她还是低着头。

这是正面还是反面的评论?我一时之间无法判断。那可能是对我的回应失望,也可能是对我的坦白惊喜。

「跟你谘商的这些日子以来,感觉都蛮轻松的,但是一直有一种……」她思考了一下,然後抬起头看着我说:「我不知道真实的你是什麽样子的那种感觉。」

会有这种感觉是很正常的。毕竟见面时间不多,谘商的重心得放在个案身上,心理师不会透露太多自己的讯息,以免模糊焦点。

「我想起粉丝页上的那些人,还有一些在活动上会见到面的人……」她说:「不管是按赞、留言、握手、拥抱、合照、送东西……一切都好像是假的,我也是用虚假的一面在回应那些。而在这里……」

她又低下了头,把没讲完的话收了回去。

「在这里跟我说话,好像也有一样的感觉?是虚假的?」

「不是那样……」她偏头抿着嘴,像是在整理思绪,「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在这里可以说一些平常不会跟别人说的事情,感觉很轻松,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事。可是最近我突然想到,我对你说了这麽多事情,但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你,这种感觉很奇怪,直到刚才你说你也认同我的想法,我才有一种b较接近你的感觉。」

说完这些,她的眼神移向一旁的小茶几,那里摆着新旧两本桌历和一包刚拆封的面纸。

我想跟她多说一些我的事情,让她多了解我一点,让我们的关系更靠近一点……

彷佛是算准了时机,下课钟声犹如冷水当头浇下,唤醒我的理智。

该结束今天的谘商了。

她说:「我觉得这几次谈话到今天,感觉最好,有一种开阔和纾解的感觉。」

身为一个心理师,听到这种话,简直是无b的鼓舞。

她接着说:「今天时间到了,分开之前,老师,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身为一个心理师,听到这种话,无疑是天大的挑战。

我的脑中警铃大作!q1NgyU幻想、1UN1I道德、法律规范、滑坡效应……种种警告蜂拥而上。

绝对不行!我想起Ironan说的明哲保身,即使这是以自我保护为出发点、罔顾个案的权益,我也必须守住这条界线。

这个拥抱,如果对她来说是一种难得的真诚关怀而不是q1NgyUAi慕,那或许具有疗癒X,我不做,便是罔顾她的权益;但是这会不会又是一种无意识的C控与测试,想要看看我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只想藉机会一亲芳泽?其实我更该退一步想的,是我对她的感觉,身为心理师的、身为粉丝的,身为一个面对具有x1引力的异X的。

情况未明,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决定使出心理师最J诈的一招。

「我很好奇,怎麽在今天要结束的时候,你会提出这个要求呢?」

指导手册式的样板句,无破绽的退守防御,诱使对方进一步曝露自己。

「我……」她犹豫了,大概没人会在面对她的拥抱时这样问吧,「我是不是说错了什麽?」

「没有。因为很少听到有人会提出这种要求,老实说,对我来说你是第一个。」

「抱歉,这好像会让你很为难。」

防御终究被看穿,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老师跟学生不能走太近吧,而且你又是心理师,如果传出去可能对你不好……对不起,是我讲话太不经大脑了。」

她竟然在接连几句话当中示弱,这可不是过去谘商的常态,看来真的有些不同了。

我抓紧最後的时间乘胜追击,「谢谢你的T贴。确实,你提出拥抱的要求是会让我为难的,这其中牵涉的因素很多,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我和你一样,很满意今天的谈话,尤其是最後时间里一些和过去不同的部分。」

她的微笑中似乎有些落寞,「已经超过时间了,下次再见吧。」

在她离开之後,我还坐在沙发上思忖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应该不算太糟,我想,这样的收尾还可以接受吧……

门口响起敲门声,柜台的工读生探头进来,「老师,下一个个案已经来了,要请他进来了吗?」

「好……喔不,请他到隔壁那一间谘商室稍候一下,我马上过去。」

「好的。」

我站起身离开,离开满是Sherry惯用的花香香水味的谘商室,在这样的情境下接个案,太容易分心了。

当天晚上,我在Irony的吧台前喝着热拿铁。

「做得好。」Ironan说:「要表达真心的关怀并不是只能靠拥抱,那就好像以前有个广告说的,可以取代犀牛角的药材有很多,所以请大家不要猎杀犀牛。你要是真的抱了她,後果很难预料的,滑坡效应你也知道,一开始是拥抱,然後是交换电话、在治疗时间以外见面谈心,再下去呢?」

「我知道,不管是师生或是谘商关系,这里面都牵扯到权力不对等和可能的剥削。谨慎起见,不应该发生任何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即使再怎麽你情我愿也是一样。」

「嗯,谨慎为上。就算1UN1I守则提到如果要发展其他关系,得在谘商关系结束两年後才可以,也只是一种参考值。」

「这感觉真的很诡异。」我说。

「什麽诡异?」

「我和她都是单身,如果是在其他的场合见面认识,或许就会有相当顺利的发展。但实际上是,如果在其他场合,我就会和过去一样,是个只知道她的外在,不知道她内心世界的众多无名粉丝之一;只有透过谘商关系,我和她才有机会发展出这种难能可贵的深入交流,却也同时丧失了进展成情Ai关系的合法X。」

「与许多人的nV神有深入的交流,多麽难得,却只能像是人鬼殊途一样,用一条界线隔开彼此,连嗅到了一点点可能X,都得排除。」Ironan伸手到吧台吧台下0出两罐啤酒。

我接下他递过来的啤酒,拉开拉环。

「人生充满讽刺。」他说:「愿你持续拥有钢铁般的意志。乾杯。」

「乾杯。」

(7)

跨年之後,学期末也快到了,意味着我与Sherry在寒假前的谘商只剩最後一次。在将近三个月的谘商之後,她还是没有放弃自杀的想法。

在明天见面之前,我想起了上次的对话……

「想要掌握自己的生命到底有什麽不对?」她说:「与其浑浑噩噩地活着,老了之後又病又弱,好一点的了不起被外佣推出去晒太yAn进行光合作用,差一点的就在Y暗cHa0Sh的某个角落渐渐衰弱到Si,太可怕了吧。你不觉得我的想法才是b较正确的吗?因为我知道要掌握自己的Si,所以在那之前就会好好活着啊。在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之前,我还不会去Si。」

「你还有什麽想要做的事情?」我问她:「之前你才说过,已经对这样的人生重复觉得够了。」

「我还没有……得到你的拥抱。」

想起这些,让我不禁怀疑……难道这条界线的维持反倒成了她姑且生存的理由之一?我跟她再次说明了我的为难,并且提到这些规定是牵涉到了师生关系、谘商关系之中的权力不平等;我尽量坦白一切,她也能够接受,并且说到:「那就维持这样的谈话吧,我不会再胡乱要求了……如果这样能让你b较不为难的话。」

我感谢她的T贴,并且在心中盘算着继续谘商或许能改变她对於生命的看法。然而有件事情我没有坦白,就是在谘商关系结束两年後才能有其他关系发展的可能X。因为我担心如果她知道这一点,会立刻提出要结束谘商,开始倒数那两年的光Y。

关掉床头灯、拉上被子,我在内心嘲笑自己根本是想太多。要是真的结束谘商,不用两年,大概两个月她就会忘得一乾二净,然後我就会退回到无脸的粉丝群之中了。

那我为何不跟她说呢?如果她真的提出结束谘商的要求开始倒数两年,那也是一种活下去的动力吧?就算没几个月之後就忘了这件事,也很可能会因为其他因素继续活着啊。

难道是我不想结束谘商?不想退回到无脸的粉丝群之中?

难道是……我想延长和她相处的时间……

结束当晚的Y间谘商之後,我正准备起身离开,黑影出声叫住了我。

「等等,再坐一下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说。」他在我面前坐下,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一张平凡的陌生男子的脸。

「什麽事情?」

「是这样的,你被选中来进行Y间谘商也好几年了。」

我稍微计算了一下,「然後呢?」

「看你做得越来越上手,我觉得很高兴,当初真是没有选错人。」

「谢谢,」我稍微皱了眉头,「所以咧,你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说?」

「我要跟你说的是,再下去的时间,剩下半年了。」

我听了之後喜出望外,「剩下半年?你是说再半年之後我就不必再做这Y间谘商,可以好好当一个普通的谘商心理师了?」

「你说对一半,」他露出让我直觉不妙的得意表情,「半年之後你就不必再做Y间谘商了,因为你将会代替我,成为下一个转渡者。」

「代替你……转渡者?」

「简单来说就是做我这个工作的意思。总之,半年後你就会Si,然後成为转渡者,这是一个抓交替的过程。」他弯起了嘴角,「我曾经坐在你的位置上,而你,将会取代我的位置,寻找下一个替代你的人。」

「我……我剩半年就会Si?」我感到头皮开始发麻。

「应该说是最多半年。」看我睁大了眼睛,他继续说:「我说清楚一点吧,你本来有活在yAn间的既定寿命,但是成为Y间谘商者之後,你在Y间谘商的表现如果越好,那麽转渡者,也就是我可以去投胎的时间也就越短,一旦我去投胎,你就会跟着Si亡,而你既定寿命还没用完的部分,就会是你担任转渡者的时间长度。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未来找的Y间谘商者尽量挑年轻一点或是X格安定一点的;在找你搭档之前,我跟另外两个人合作过,一个太老,他把yAn寿用光Si掉了我的余命还没用完,後来那个虽然年轻,但容易冲动,车祸一下就Si了,害得我还要再找搭档,最後找到你,这才顺—」

「g!你在利用我?」我紧握着拳头爆出愤怒,本想冲上前去痛揍他一顿,却发现四肢都被绑在椅子上。

「你要这麽说也可以。」他面露平静,「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说什麽P话!莫名其妙!」

「你冷静想一想……」他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单手支着下巴,「在我找上你那时,正是你对人生感到迷惘的时候对吧?成为一个谘商心理师,还是罕见的跨越YyAn界的心理师,这是多麽有意义的事情,你帮助了许多的活人和许多的灵魂。生命的意义本来就无关乎长短,而是内涵,不是吗?能有这样的一生,短暂但是灿烂,不是很好吗?」

「你还真会替自己的行为找藉口啊,事前难道都不用询问我的同意?」

「你有听过抓交替之前先徵求同意的吗?」

「那我接下来半年就都摆烂,跟你拖这半年。」事到如今还要嘲讽我,我真是头顶都要冒烟了。

他浅浅一笑,「我也猜到你有可能会这麽说,所以在结束的半年前告诉你,算是一种补偿吧,让你自己选择接下来的时间要怎麽运用。」

「你少在那边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好了,我不想跟你吵了。我问你,你说我成为转渡者之後,要找下一个来做Y间谘商的人,然後呢?那个人的表现也会影响我既定余命的消耗速度?」

「你冷静的速度真是异於常人啊,真好,交接可以顺利许多。是的,那个人做得越好,你也可以越早解脱。」

「那如果我拒绝呢?我不要别人来做这件事。」

「这也是一种选择,那麽你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在这YyAn的交界处飘荡,直到余命耗尽。」

「我的余命还有多久?」

「我不知道,但是据说大家都一样,在剩下最後一年的时候,会有其他的……Y间的某种职业的人来通知,如果到那时候你是转渡者,再自己决定什麽时候要告知你的合作夥伴。」

「你为什麽找上我?」

「跟前两个一样,都是随便选的,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无冤无仇。」

还真好意思说出无冤无仇……「我知道了,还有什麽要说的?」

「找接任者方面,除了刚才的建议之外,再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如果要加快速度的话,可以像我一样,提供给你的接任者一些资讯,最好是去接受训练,成为心理师、社工师、JiNg神科医师、教会牧师、辅导志工……什麽都好,当然如果那个人本身已经是相关身份的话就会更省时一点。总而言之,完全外行的人是无法提供效率的。等你成了转渡者,和其他的转渡者交流就知道了,我和你的搭配可以说是这一带的前几名呢。」

好一个让人更想握紧拳头的赞美……

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我的拳头还是紧紧握着的。

那天傍晚和Sherry谘商的过程很难专心,纷乱的思绪在脑中来回不停……我庆幸自己先前没有说出两年的规范,因为事到如今,我顶多只剩半年可活,只想把握剩下的时间和她相处……既然如此,那如果由我来结束谘商关系呢?反正我就要Si了,还管什麽谘商1UN1I?反正两年是等不到的,何不把握可以和她相处的每一天?

我终究没有跨越那条界线……

本学期最後一次谘商结束,看着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转过头用那甜美的笑容跟我约定下学期再见的时候,我心中涌起一GU冲上前去拥抱她的冲动。

我忍住了冲动,笑着跟她说下学期见。

最多半年……又有谁能确定,会不会还等不到下学期的开学,我就Si了呢?

(8)

Si亡的Y影在身後不远处逐渐迫近,我能做的只是消极地延缓它的脚步。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我在Y间谘商的时候极尽所能地想要摆烂,却是出乎意料地无法顺利。

我试过消极的方式,整个谘商过程中不看对方,任其抱怨或是沉默;有时候个案确实会对我失望,有时候却说超感谢我没有cHa嘴,让他可以一口气说完,真是畅快。

我也试过相反的方式,不停地打断对方、cHa嘴、给一些随便又不负责任的建议,确实有个案因为这样生气了,但有些个案却说我把他骂醒了,他终於懂了,这下子可以好好投胎了。

我还试着乾脆熬夜不要睡觉,但是这样会影响白天的工作,而且也撑不了几天。

於是,我不知道我的余命正以怎样的速度在倒数,黑影也不愿意告诉我,我猜他的目的是要让我无从判断要如何做到确实地拖延时间。我只希望,能至少拖延到开学,和Sherry再见到面。

好几次我都想直接在Sherry的粉丝页上发私讯给她,但是这样破坏谘商架构的状况我实在做不到,如果上学期最後一次见面的拥抱冲动我都可以忍住的话,这种隔着萤幕的煞车还有什麽困难的?

我看着Sherry的粉丝页,知道她在寒假的期间过得不错,工作行程满档、天天更新消息,即使没有家人,过年前还是到朋友家去感受围炉的气氛。

「那……在没有谘商的这段时间内,你曾经想到我吗?」我不禁对着萤幕自言自语,旋即感到刺骨寒心的悲哀。

寒假到了尾声,明天就是预计在开学後要见到她的日子了,她还记得吗?个案不告而别是常见的事情,更何况是过了一个长假。

但至少,我应该还能活到明天,有些期待。

夜里,落坐在熟悉的沙发椅上,我等待今晚的第一个个案,并想着要如何消极地面对。

铁链声在黑暗中响起,然後……一GU熟悉的花香迎面而来!霎时,一阵电流从我的脚底沿着背脊直窜脑门,我半张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Sherry在我面前的沙发坐下,带着悲伤的笑容对我说:「为了得到你的拥抱,我终於想到方法了。」

「你……」

「听说Si了之後可以到活人的梦中去,看来果然是真的,还好没有白Si。」她深呼x1了一口气,悲伤从她的脸上後退消失。

「为了得到我的拥抱,所以自杀?什麽东西啊!」我忍不住大骂:「你的生命中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吗?」

从没见过我生气的她,竟然笑了,「原来你也是会生气的啊,这样的你真实多了。」

我本来还想再骂下去,反正我都要Si了、反正她都已经Si了、反正这里是Y间没那麽多规矩……但我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怎麽了?」

「老实跟你说吧……」事到如今也没什麽好隐瞒的了,「我快Si了,我猜大概剩下三个月左右。」

她面露惊讶,「怎麽会?你之前没有说过。」

「说了并不会对你的状况有帮助。」

「你怎麽确定说了对我没帮助?不然你本来打算怎麽做?」

「开学之後和你继续谘商几次,然後结案,从此不再联系,你也不会知道我的後续。」

「你这样说让我很失望。」

「如果让你知道了又怎麽样呢?我们当心理师的不可以把自己的状态变成个案的负担,让个案反过来担心我们,这是非常不专业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和你谈话的日子以来,我可以感受到你非常用心想要帮助我,那和我平常的人际关系完全不同,所以我才会愿意一直去做谘商啊。」她抿了抿嘴才开口,「我只是有点失望,你竟然对我隐瞒了这麽重要的事情,即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抱歉。」我找不到其他的话语。

「没关系。」她勉强笑了笑,「瑕不掩瑜吧。」

沉默笼罩了黑暗,让人感到压迫的沉默。

我先开了口:「你说为了要得到我的拥抱,所以自杀?」

她点了点头,「对,跟你谘商的这段期间,我也去研究了一些谘商的东西,多少能够了解你的心境和为难。我很珍惜和你相处的时间,想要更进一步接近你、了解你,但是你在我提出拥抱的要求时拒绝了我。那是你们所谓的界线吧,说来可笑,在见你之前,我本来是打算无论如何都会结束生命的,但是你坚守着界线,让我有一种没完成的事情牵挂在那边的感觉,没办法甘心自杀;我继续活着,想的就是如何能够软化你、说服你,得到你一个真心的拥抱,然後就了无牵挂了。」

「在谘商中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一直持续谘商,如果得到的话,你早就Si了?」

「是啊。而且我在意你的感受,不愿意让你更加为难。再这样谘商下去,我们也只是继续僵在原地而已。」

我顿时无言……因为真诚的了解、对彼此的T贴,维持了谘商关系,却也构成僵局……

「最後我终於想到,如果我Si了,一切规矩就都不存在了,我可以像现在这样到你的梦中来,跟你要一个拥抱,然後对生与Si都不再牵挂,永远离开。」

既然不能跨越界线,那就乾脆让界线不存在是吗……「那你有想过,你这样做对我的影响吗?明天一醒来,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微微一愣,「我以为……我只是你许多个案的其中一个而已……没有什麽影响……」

我叹了口气,「这就好像我觉得,我只是你十万粉丝的其中一个一样。」

沉默再度降临,只有花香充斥四周……然後,所有隐藏在专业与1UN1I背後的内在想法和真心话,全都在界线不存的空间中尽数爆发。

没有专业可言、不为个案着想、只求自我满足、毫无後设思考,就只是一个已Si的人和一个将Si之人的毫不保留。

最後,她站起身、展开双手朝我走来,我也站起身来,给了她一个拥抱,或者是说,让她给了我一个拥抱……

(9)(完)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我发现自己在流泪,脑袋里仍在想着……我不抱她,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形式规矩上,我是对的,也确实让她维持着不自杀;可是终究她还是自杀了,而且Si之後,还得到了真正想要的,终於可以无憾去投胎了……

这一切都太讽刺了,而我的意志,并没有那麽坚强。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从床上霍地坐起!

不对!这是梦!一定是梦!只是我对於和她的关系的一种补偿X的梦,绝对不是真的!

我抓起床边的手机,打电话去学校的谘商中心。工读生接了电话,我赶紧问他中心有没有接到什麽特别的通知。

「老师你等一下喔,我帮你去问一下。」大约半分钟之後工读生回来了,「老师,办公室里面的老师们说没有什麽特别的事情耶。」

我在心里面怀疑着,Sherry究竟是没事,还是事情还没传到学校?

「对了,」工读生说:「正好跟老师您说一下,下午四点的那个个案说会晚一点到,因为工作的关系。」

是Sherry!「她什麽时候说的?」

就在刚刚,她亲自来谘商中心说的。

「我知道了,谢谢。」

结束通话後,我整个人倒回床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那天下午我见到Sherry,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绝不只是因为隔了一个寒假的关系。

谘商一切如常地进行,而我终究还是决定隐瞒我来日不多的消息,毕竟梦只是梦,只是我私心愿望的投S。在现实之中,我还是不觉得那样的自我揭露会对她有什麽帮助。

开学後的谘商在持续一个月之後便结案了,是Sherry主动提出的,并不在我的算计之中。她说结束生命的主控想法虽然不会舍弃,但是以後会好好活着,多想办法让生命变得更有趣一点。

关於拥抱,她没有再提起。

我是个谘商心理师,严格说起来,活着的时候曾经是。以前有时候会被个案问到:「在每星期见面的那一个小时之外,你会想到我吗?」

在失去生命之後,我自问了数次「最常想着谁?」

然後,我决定成为转渡者。

第一个夜晚,我从黑暗中走向那张我曾坐过的沙发椅。

「是谁?这里是哪里?」坐在那张沙发椅上的人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从背後轻轻抱住了她,「以後,我们每个晚上都可以见面了,Sherry。」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