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皇后觉得心突突地跳的慌张,他的脚步声如同一声声惊雷,轰然在耳边炸开,一声连着一声。
此刻,她觉得她该是一个勇士,终于敢于面对自己的心,面对他。
可这勇士终究不是真的,就算她鼓起大多的勇气,也还是得像现在这样借着夜色来掩盖她的手足无措。
说到底,是她先动了心,从来都是谁先动心谁就卑微,这种心思就是这样奇特,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他近了,一步步近了。
她的手心里渗出了汗水,灯笼的杆子握在手里竟有些滑。父亲曾经托人捎信进来,对沈君琢,可以拉拢,但拉拢不成就该动手。
最近的几封信,更是隐隐透出沈君琢正在和他们作对的意思。
程美人有孕,万一诞下皇子,官家就不是只有瑞王一个选择了。虽说孩子还小,能不能长成还是两说,但若是官家立即立了太子,将来想要换个人坐上那个位子,到底要费些周折。
如今箭已经搭在弦上,随时有可能发了出去。就看沈君琢这边如何选择,若他能和他们站在一起,那么刘家就会毫无悬念地掌握了这个江山,若是他不能……
他若是不能,她也舍不得对他动手啊……
想着这些,刘皇后看向沈君琢的眼神就有了些哀婉。
她手里握着的是一盏精致小巧的琉璃灯,虽然不大,却很明亮。灯光将她的脸照的清清楚楚,她脸上的神情也落在了沈君琢的眼里。
他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面色冷淡,依然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这样远,他从来都是这样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疏疏离离,冷冷清清,她的一腔热情每次都会被他这样的态度泼上一盆冷水。
可是今天,她不能再等了。
她怕再等下去等来的就是父亲要她合力置他于死地的消息。
她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抬起脚步。这一步迈出,她就离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远了很多。
她自嘲地笑笑,她从来就不适合当一个政治家,或许当初送她进宫就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她能管好内宅,管好宫廷,可她管不好自己的心啊。大约像她这样的人,一旦动了真情,离死就不远了。
可是她怎么忍心,就算是为了他们最终不要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她也要迈出这一步。
琉璃灯摇摇晃晃,将人影也照的摇摇晃晃。她一直看着他,越走近他,就越是觉得他是这样完美,英挺的鼻子,最厉害的匠工精雕细琢才能这样好看,一双深潭似的眼睛,永远也看不透他的所想,白皙的面庞,只是那脸庞略有些瘦削,看了就让人有些心疼。
“君琢,”她走到他的近前,低低地唤了一声。
沈君琢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耸立了一下,他抬头,诧异又烦躁地看着刘皇后,她身在高位,自来都是雍容华贵,而对他的这个称呼,明显的不合规矩。
刘皇后是个极聪明的人,不聪明的人也做不到完完把持后宫这么多年。她的聪明是行事,是手段,是让一个皇帝怒气冲冲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应该是一个比刘国舅还要更适合争斗的人。
可她对他那些似有似无的情意,时不时露出一点头,他的心里莫名就觉得烦躁。他对她可以是敬佩,可以是尊重,但宁愿成为互相欣赏的对手,他也不愿意和她有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