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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人生的形相清癯,神态高傲凌人,这会被眼前小丫头气的两眼冒火,拍着担架大怒道:“老朽以岳麓书院千年清誉为注,你这个少爷进不去!”
“阿措!你再在老者前面失了礼数,打手板三百下起!”白明简喝道。
她听到“三百下”露出滑稽的表情,对着老人不甘地晃了晃手指。“胜之不武。”
白明简恭敬低头,老人看在眼里更是郁闷。这孩子的学问虽说不上见过最好的,见解不同俗流,观点极为独到,确是可造之材。若是收在学院里,他再好生教导一番,来日不可限量。
但他怎么有这么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话赶话到这里,他死活都是不能收了。
他胸中的怒火又涨了一倍。
他们依着老人的指点在山中行走,山路愈发开阔平坦,白家主仆走的轻便了不少。
“唉,终究要过麓山寺的。”老人失血过多,方才凭着和阿措大吵大嚷的气息硬撑着精神,这会儿精神委顿了不少。
担架被放下来了,他迷迷蒙蒙地看着白明简和阿措着急地在前边问路,从破烂的褡裢里拿出部的铜板向路人们指着自己,问郎中在什么地方。
他昏迷前,心想就让张朋出面,收白明简做个旁听的副课生,自己再添补些银钱,这两孩子实在太可怜些……只要不让那丫头晓得就好。
峡口的岳麓山院门口出现了一群着急的学官,肖伯翎和张朋高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引着众人往白鹤泉那里找寻。
话说杨彬和冯玉春此时还没有回岳麓书院,这会儿麓山寺比早间少了不少香客,却也十分热闹。麓山寺在观音菩萨圣诞之日,夜间“放焰口”超度亡魂,显出菩萨慈悲的无边法相。杨彬在白玉京被家人管教,很少在晚间出来,事事瞧着惊奇有趣,这会心中又隐惧明日开课,竟将今天当做最后的放纵,死活也要待在这里看完仪式。冯玉春不敢犯了书斋的规矩,本想弃了这个今日才认识的同学赶紧回去,没想在麓山寺前又遇见了其他偷偷出来游玩的学生,这些人同样畏惧书斋规矩,生怕他告状,死死抓着他,非要他做个同犯。
冯玉春心中叫苦,两眼盯着台上,恨不得唱《杨枝净水赞》的僧人唱哑了,毗卢帽掉了,赶紧结束法事。
“一心召请,前王后伯之孤魂等众:累朝帝王,历代侯王,九重殿阙高居,万里山河独据……一心召请,英雄将帅之孤魂等众:筑坛拜将,建节封侯,力移金鼎千钩,身作长城万里……一心召请,文臣宰辅之孤魂等众:五陵才俊,百郡贤良,三年清节为官,一片丹心报主……”
杨彬听得拍膝画圈,称赏不已。“好词好句!”
这个时候又听得僧人唱道:“一心召请,文人举子之孤魂等众:黉门才子,白屋书生,探花脚步文林;射策身游棘院。萤灯飞散,三年徒用功夫;铁砚磨穿,十载慢施辛苦。呜呼!七足红罗书姓字,一抔黄土盖文章。”
杨彬、冯玉春连同其他学生脸色一变,呸呸几声。“秃驴贼和尚,晦气丧门星!”
就在他们听着召请文,跺脚直说丧气的时候,有个学生眼尖,指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大叫起来。“不好啊,书院好多人拿着火把来逮人了,快跑啊!”
众位学生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
就在麓山寺不远的一处草庐,郎中骂骂咧咧地把白家主仆赶了出来。这个汉子是附近的赤脚郎中,看见两个孩子依着路人的指点抬着一个昏迷的老人到了自己这里,老人年逾七十,发须尽白,额头破伤,两个小孩衣服破破烂烂,认定他们是抬着半死人过来讹钱的,看都不看就给轰走了。
白明简和阿措相视一眼,均感无奈。
阿措摸了摸老人的额头,所幸并没有发烧,想来没有引起炎症,松了半口气。她又寻了些草药,重新给老人的伤口敷上,与白明简寻摸着要不先抬到他们落脚的草房。
老人睁开了眼睛,辨认了周围环境,教白家主仆就待在这儿不要走了,他徒儿就快找来了。
阿措皱着眉头,向白明简做了个手势,腹诽老人一路上种种烦人,指不定他的家人更加烦人。
好吧,她的少爷果然又不管她的抱怨,依着老人的话,呆在了原地。
“咕,咕……”
阿措心生郁闷之际,噗嗤笑出声来,她不得不叹服这老人身子骨结实,受了这么重的伤,竟是先饿了。
白家主仆挖土生灶,阿措去村民家里找来一口铁锅,然后按照白天记的路线去白鹤泉打水去了。
“后生你名字是什么?”
趁着阿措不在的时候,老人着急地问了一句。
白明简一边往土灶里添树枝,一边谨声答道。
“白明简,明字辈,你家望是洛阳白氏?”说完老人自己摇头了,洛阳白氏子嗣兴旺,宗族势力极大,族学族田,供给不断,哪有这种贫苦的孩子。
“只是户籍洛阳。”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阿措脚步极快,片刻就返了回来,老人立即撇过头去,忍住不再问了。
白明简看看老人,看看阿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