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到了医务室,敲门之后听到声音,丛澜熟门熟路地进来,喊着:“我亲爱的……李医生不在吗?”
正埋首写东西的医生冷冰冰地道:“你亲爱的李医生不在,但是你亲爱的李医生亲爱的师父在。”
丛澜:“……”
禁止套娃,谢谢。
她转身进来,拉着后面的小尾巴,关门的时候嘟囔着:“没事,师父就师父,反正这一次不是我看病。”
被师父怼的次数都数不清楚了,特别是受伤还非要上冰这种倔强时刻,师父的话比数九寒天的风都冷。
“那个,给他看看……伤……”丛澜推了一把沐修竹,顺便自己后退一步。
医生抬头:“坐下吧,哪儿摔了?”
丛澜叮嘱:“小沐你老老实实交待哦,姐姐去练体能了。”
她唰地拉开门就跑,还不忘留下贴心话语:“这位医生很凶的,你想清楚了再说。”
沐修竹:“???”
我是谁我在哪儿?
队医:呵。
·
1月4日,元旦节假日过后。
虽然丛澜他们没有假期,但并不妨碍大家感受这种新年的喜庆。
易儒跑来八卦:“卧槽!国青队那里一个教练被辞退了而且宣布永远不许进入国家队,现在正在吊销他教练证件。”
丛澜的手顿了顿。
正在捣鼓蛋白·粉的梅山雁抬头,眼睛里闪烁着对于八卦的渴望。
苏芯:“快快快!快说!”
见一群人都注视着自己,易儒干咳了两声,摆出了架势。
“我去老张那里偷听,他在发脾气,就差砸东西了!”
被辞退的是沐修竹教练,小孩子前两天受伤被队医拉着一顿上药,转眼队医就把这事儿给张简方说了。
沐修竹还想瞒着,但一个14岁小屁孩能有多大的脑子,他又不是丛澜,三两下就被张简方套了话。
曹教练是沐修竹的第二任教练,也是他将沐修竹带到了省队,刚接手沐修竹一年半,小孩就出了3a和4t,虽然当时只是训练里跳成了,等了一年才能放比赛中,但这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要知道,那会儿沐修竹才12岁。
男单四周不是好出的,现在瓜队里这么多人,敢在赛用节目里放四周跳的也就三四个人,还总是会现场炸成烟花。
沐修竹在jr就能放四周,跟当年的易儒一模一样,甚至可能比他的天赋还要高。
曹教练跟沐修竹一起到了国青队,14的孩子,今年第一次参加国际赛,jgp两站第一,jgpf第三,这成绩很不错。
但曹教练不满意。
他觉得可以更好。
丛澜第一个赛季国内赛全满贯,沐修竹jr比不了sr,男单的节目要求太高了,他做不到。
那国际赛上,沐修竹就必须只能比丛澜强,不能差。
曹教练在两站jgp第一后很满意,他觉得自己跟于谨一样,有了一个“丛澜”。
于谨有什么强的呢?他要不是运气好从方晨手里抢下了丛澜,他能有现在的地位吗?
切,不过是运气而已。
结果jgpf上,沐修竹第三。
这让曹教练的计划全部落空,因为他本想让沐修竹青年组赛事大满贯的,可惜,注定不行了。
回来后他就给沐修竹加了训练量,小孩子有一次直接被练吐了,还是易儒扛着人回的宿舍。
说到这里,易儒啧啧感叹:“我当时看他瘫在地上,还以为是他自己偷摸跑出来训练的,没想到是教练直接甩了他自己走了。”
一句“废物”,曹教练把小孩扔在了训练馆,轻飘飘的“明天继续”,他转身就走,压根不顾沐修竹。
丛澜:“小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易儒:“哎,就是这个伤!卧槽你们能想象吗?他训练的时候会体罚!喝醉酒会直接上脚踹!”
体罚,在体育生里不罕见,不听话、没做好、没完成,都可能被罚。
在场几人露出了不忍。
易儒比划了一下:“就这里,肚子和左侧肋骨,前两天曹教练喝醉了,踹了沐修竹。小孩儿脑子不好,还想瞒着。”
几个人在这里八卦,张简方则是让人带走了沐修竹之后,自己窝在办公室发脾气。
“他怎么敢的?这么小一孩子,他一脚就踹飞了!要不是队医跟我说,我压根就不知道!这算什么?教练直接打骂学生?”
邝玉海:“额……其实在省队这种事情很正常。”
张简方:“你打过吗?”
邝玉海:“……罚过。”
张简方:“你踹过?”
邝玉海:“那不能够,我这一脚下去,楼翎他们就废了。”
张简方:“你没干过,你在这儿叨叨什么?跟他共情呢?”
邝玉海挠挠脑袋:“说些事实而已,不掺杂个人感情。但你把孩子留下,教练赶走,以后沐修竹谁带啊?再说了他好像不想跟教练分开。”
张简方头疼。
于谨瘸着腿和胳膊,皱眉翻看沐修竹的训练记录。
邝玉海话音一转:“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啊?现在小孩家庭条件都不错,我看沐修竹家里也是开公司的,不差钱,怎么自己受委屈了不跟爸妈说?”
张简方:“不敢说?”
于谨抬头:“曹教练……他我知道一点,之前带过几个学生,不过都没出成绩,连个3s都教不明白。但这一次带出来了个双四周的,我当时还以为是他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现在想想,估计是小孩自己争气。”
张简方:“你细说说。”
于谨会记很详细的教学笔记,没有带丛澜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带了之后更详细了。
张简方后来要求队内所有的教练都要按照格式来记录,为此还掏钱打印了本子,做了规定。
于谨现在手里拿的,就是曹教练的记录本。
不过,没有老师检查,教练们不想写的话,也完全可以不写。
“你看这里,”他指着一片空白,“很多地方都是这样,压根就没写内容,再不然最多的就是一句话带过。”
如果跟于谨的笔记对比,曹教练绝对是学渣。
邝玉海回神:“啊,对,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我去跟他请教四周,他含含糊糊的,最后找借口跑了。好几次都这样,我就没再找过他。”
都带的男单,沐修竹虽然看着弱小,八成是转速党,但这并不妨碍大家交流经验,互相进步嘛!
邝玉海跟于谨他们干多了这样的事儿,就习惯性地以为别的教练也会这样。
他:“我当时还阴暗地想着,是不是曹教练不乐意教我,怕我学会了去……”
张简方:“……”
于谨:“……”
想开点,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教呢!
曹教练当运动员的时候没进过国家队,一直在体校,他当初是五种三周都做不明白的人,3a更是没出过。
但这不代表他就不能教出会跳四周的学生了。
有人就是理论知识丰富,实战不足。
张简方:“再问问吧,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但这个人,队内是不能留了。”
教练资格也要被取消,一个会喝酒打人的教练,不配从事这个行业,一旦传出,将会让本就不充裕的花滑后备人才受到又一层打击。
·
沐修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教练走了,好多人来看他,周围很多人都在议论,他们在自己出现的地方窃窃私语。
这两日没有教练带他,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想去上冰,可是走到场馆门口他又犹豫了。
思来想去,沐修竹只能去跑步。
绕着场馆一圈两圈地跑,大冷天,他汗如雨下。
直到这日傍晚,有两位中年人来到了这里,远远地,有人喊了沐修竹的名字。
他抬头望去,眯了眯眼睛。
·
于谨把表格导出来,十几个图表来回地看,细致查看了多遍,最后,他长舒一口气。
“终于!!!”
终于过去了!
丛澜发育关终于结束了!
认真说来,一个人的发育期并不会这么短就结束,于谨看的数据是她大半年来的飞速变化,现在趋近平稳了,各个数据的波动性不再那么大,基本可以说丛澜扛过了发育关。
于谨:“幸好幸好,我当时还以为真的能长过一米七。”
她七八月份长太猛了,那个趋势下来,还以为又要长呢,结果没想到,个头就长了那俩月。
后面虽然脂肪增加,激素也有了变化,但训练量不断调整,增肌和耐力训练的成果也不错,这才让丛澜技术没有太大的后退。
“3a稳住了。”于谨是做好丢掉四周储备的打算的,能留下3a,他就已经足够庆幸了。
茱迪来了以后真的帮了很大的忙,丛澜的滑行又进一步,弥补了发育期带来的缺口,她的跳跃进入和滑出更顺利了一些。
没有好的滑行,跳跃是起不来的。
于谨快快乐乐,准备把丛澜的发育关资料整理一下,回头看看能不能写个总结,把经验分享给其他人。
女单这部分,丛澜虽然个人体质很占便宜,但其中教练们的配合,从体能到营养到冰上训练,这些也是很讲究的。
别的不说,控制训练量这一点,就够其他人研究半辈子了。
于谨:“我是个天才吗?”
我居然能做得这么好?
实际上,丛澜在中暗搓搓地推波助澜了。她那里有更好更科学的系统性发育关训练规划,于谨这边有不足的时候,她就会默默调整。
反正于谨习惯了尊重丛澜的意见,训练时看到她有不一样的安排了,也会先让她做,然后才去问。
一种互相的信任吧,时间久了,两人也多了一份默契在这里。
所以有时候丛澜自主增加训练量,于谨会认为是她对自己身体有数,并不会强制她停下来。
丛澜也在于谨、自己、非人类教练、意念空间生成计划这些物体间,深刻地感受到了差异。
她对自己的身体更清楚了,也对“女单发育”这个关卡,有了更深的了解。
于谨认为她发育关结束了,在这之前一周,丛澜已经从非人类教练那里得知了此事。
只不过发育期是延续的,往后的日子里,她的身体还会持续性地有着变化,这是无可避免的。
第二天,于谨喜气洋洋地上班。
然后得知,他多了一个学生。
男单,沐修竹。
于谨:“???”
怎么回事?
为什么如此突然?
呆呆的小沐站在办公室的墙边,低着头。
他衣领上别着一枚画了他q版表情的糖葫芦徽章周边,亚克力透明材质,看上去很可爱。
于谨茫然:“怎么突然敲定了?不是要我带女单吗?”
张简方:“反正技术都是通用的,沐修竹想跟你,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