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喝醉了的英国商人,跌跌撞撞地出去上厕所,无意中看到椿十二娘,正在西乡从道那里投怀送抱。
日本艺伎这一行,有许多禁忌。最忌讳的,莫过于拿这个客人的钱,偷偷侍奉另一客人。椿十二娘虽是居酒屋里的头牌,毕竟只是个艺伎,在客人眼里并无体面、尊严可言。
英国人勃然大怒,借着酒意,用英语骂道:“臭婊子,你拿了老子的钱,却偷偷侍奉这几个穷小子,真是该死。”
椿十二娘只会少量英语,听得懂“whore”(妓女)这个单词。她大为受窘,离席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两行泪又留了下来。
众武士听不懂英语,但可以猜出英国人在骂人。他们年轻气盛,憎恶外国人。但萨摩藩正由开国派当政,开国派主张积极学习西方,对外国人颇为礼遇。武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得轻易挑衅洋人。
倒是有一个年轻的武士,性格急躁,不愿在英国人面前失了面子,用日语骂道:“你这头白猪,以为自己有点洋钱,就能玷污萨摩女子吗?”
争吵声引来了隔壁的商人,里面有法国人,也有中国人,纷纷走出来瞧热闹。
椿十二娘见状,生怕事态惹大,连忙跑到英国人面前,想拉他回去。英国人却不嫌事大,见状更加起劲,一把推开了椿十二娘,对同伴说道:
“诸位,你们看,咱们花钱雇的婊子,中途跑出来侍候这帮穷武士。你们说,这婊子贱不贱?可恨不可恨?”
大家都喊了酒,又在公共场合上,都想争个面子,纷纷骂起椿十二娘,又嘲笑起日本武士。有个法国人话说得最难听:
“诸位大人都是萨摩藩里有头有脸的武士,想不到竟然叫不起椿姑娘。不仅叫不起,还让椿姑娘中途离席,在我们隔壁偷偷约会,想想真令人不耻。椿姑娘有心上人,咱们以后再也不要叫她了。”
头牌要有人捧,才能成为头牌,才能赚到大笔的银钱。论起来,商人虽然年龄大相貌丑陋,却非常有钱,他们才是椿十二娘的恩客。离开了商人,椿十二娘啥也不是。
西乡从道这些武士虽然风流倜傥,却个个穷得丁当响,根本就捧不起头牌。武士的规矩极严,西乡从道等人贪恋椿的美色,却根本不可能娶她。
这天这么一闹,肯定不会有商人再叫椿十二娘了。她这个头牌,在长崎就混不下去了。去其他藩,椿十二娘又举目无亲,弄不好,就真的要去萨摩藩的乡下居酒屋混饭吃了。
椿十二娘越想越害怕,赶紧站出来,跪到了两波人中间,一会儿向商人解释,一向恳求日本武士原谅。
商人见多识广,年纪又大,涵养较深,逢场作戏惯了,对此无所谓。倒是西乡从道颇为恼怒,感觉在公众场合下丢了面子,一脚踢开了椿十二娘,骂道:
“八嘎,婊子,你去陪这些夷人吧!”
此举大损武士风度,在场的外国商人为之侧目。有位华商是此次酒会的召集者,他扔下五十元法币,对老板说道:
“这是今晚的费用,多出来的钱,就当我们请这些武士了。椿十二娘的出台费也在里面,请转告武士大人,不要浪费了椿姑娘。”
随着中华帝国的振兴,汉学在日本再次流行起来。萨摩藩本以兰学著称,是兰学在日本的大本营。现在,萨摩武士亦争相学习汉学,希望从中领会自强之道。
华商的汉语,好几个武士都听懂了。这话没有一个脏字,可在日本武士听来,却比西洋人的话更为羞辱。他们横眉冷对,右手放在了刀鞘上,随时准备出刀杀人。
几个外国商人也不相让,把手放在了腰间的手枪上。他们颇有钱财,华商还有保镖做跟班,真要打起来,并不会落下风。
西乡从道跟着哥哥西乡隆盛,增长了不少见识。他深知外国人不好惹,而当今的藩主岛津齐彬,又在竭力结好外国人,希望得到外国人的帮助。
今日之事,只能忍辱负重,不得逞一时之快,更不得妄生事端。可在场的都是些年轻的武士,脾气火暴,不想在椿十二娘面前受辱。
正在西乡从道骑虎难下之际,居酒屋老板叫来了捕吏。捕吏是藩里负责治安的武士,听说武士与外国商人起了争执,不敢怠慢,赶紧带人赶到了居酒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