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虽然才高八斗,毕竟深受儒家伦理桎梏,看重名节。他恃才傲物,又是楚军统帅,不愿轻易投降。而且,刘松山只有二十多岁,算是左宗棠的晚辈,难免受到他的轻视。
可刘松山也非池中之物。他在老湘营时就出类拔萃,很受王錱的赏识。加入革命军后,刘松山更受历练,已经成长为陆军上校、步兵主力团长,前途无量。
面对左宗棠的刁难,刘松山不卑不亢,说道:
“大帅此言差矣。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后世言理学,虽不敢推翻圣人之言,却无理由地拔高君王的地位,视民众为草芥。
“满清以异族临御中国,君臣之防特严,为此有文字狱,诛戮特甚。清帝君主专权登峰造极,士人再无风骨,大臣以争当奴才为荣。
“对内则穷凶极恶,对外则丧权辱国。百姓穷得吃不上饭,圆明园内却依然载歌载舞。试问大帅,这样的满清皇帝,值得效忠吗”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令左宗棠刮目相看。他一向有辩才,论起理来滔滔不绝,此时却有语塞之感。
刘松山继续说道:“反观我中华帝国,以‘为民谋利’为宗旨,以‘均田免赋’为口号。贫民分得土地,人人皆可温饱。幼童不问贵贱,皆得免费入学。
“此古人求之而不得也。帝国文教兴盛,百业发达,人民安居乐业,为中国三干年来未有之盛况。而革命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世所公认。
“大帅且看,帝国必将推翻满清,中国必将复兴。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理应弃暗投明,为中华之崛起而努力。又岂能空负一身学问,白白为满清殡葬”
左宗棠怦然心动,态度也缓和不少,说道:“寿卿归顺革命军后,辩才大涨,真令人刮目相看。大皇帝的信件,劳烦拿来,容我一窥真迹。”
左宗棠不再称革命军为“粤匪”,又称杨烜为“大皇帝”,可见态度已有转变。刘松山心中一喜,取出杨烜的亲笔信,双手奉送左宗棠。
革命军奇技淫巧,防不胜防。左宗棠也非常小心,让亲兵取过信件,摆在案前供他,防止革命军下毒。他嗜好读书,涉猎甚广,同样患有近视,此时便取过眼镜,仔细起来。
虽是杨烜的亲笔信,但没有盖印,不知真假。尤其是,杨烜的劝降信虽然客气,却并未达到左宗棠的期望。
左宗棠自称“今亮”,自比为当世诸葛亮。可杨烜在信中并未谈及招降左宗棠的条件,只是表示可以援引黄宗汉、陶煜的先例。
黄宗汉、陶煜都是满清大臣,后来归顺革命军,都得到了杨烜的重用。陶煜原本是广东陆路提督,归降革命军后成为广东守备师师长。黄宗汉原是闽浙总督,归降革命军后成为浙江省省长。
陶煜投降得早,又是杨烜祖父杨遇春的部将,很得杨烜的重用,此时已经升任交趾省军政委员会主任。
左宗棠在满清的正式官职是浙江布政使,加巡抚衔,地位不及当年的陶煜、黄宗汉。杨烜的意思是,左宗棠若想当文官,可以当个省长;若想当武官,可以当个守备师师长。
这已是相当优待了。因为省长之上,就是省委主任,是帝国的封疆大吏,非功臣宿将不得担任;守备师之上,则为步兵师师长,军权在握,就连省委主任也要让其三分。
可左宗棠目中无人,并瞧不起陶煜和黄宗汉。他觉得,自己身负奇才绝学,若要投降革命军,自当受到杨烜的特殊照顾,理应超越黄宗汉和陶煜,最起码也要弄个省委主任当当。
何况,他深受儒家教育,对名节看得很重,从小吃尽苦头,豁达开朗,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认输。在他看来,楚军虽然陷入重围,却依然有突围的可能性。
毕竟楚军外围只有六七万革命军,却要负责防守方圆近百里的防线,总归会有漏洞。只要楚军化整为零,一定会找到革命军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