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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说得如此兴致勃勃,刘太监歪过头仔细盯了一眼,挤兑说:
「李大人对辽地这样有信心?那地方可是冰天雪地,苦寒得很。咱听说冬天掏出来撒泡尿,回来就可以直接进宫了。当然,都是道听途说,可也不至于让您高兴成这个样吧?」
「哈,所以嘛还得眼见为实。」李丹笑着搓搓手:
「我已经命商社去山东和顺天府找地方开新的铁工厂,今冬要给辽地军民供应不少于四千个煤饼炉子,然后从山东招工一千人到抚顺挖煤供给辽地。有了这个东西,怕他什么冬天?」
刘太监眼前一亮。再次伸出大拇指,然后说:
「我有个侄子去年冬天过继到咱名下,这孩子虽然识字却不愿意参加科举,整天跑这、跑那为人做事,倒是个不惜力的憨子。李大人若身边缺个跑腿的人,不妨试试他?」
听弦音而知雅意,李丹把头凑过去:「公公,这个买卖我们商社共预计投进去六千两,这孩子真能吃那么大苦么?」
「太大的担子也担不了,只要您给他一碗饭吃就行,如何?」
李丹看着刘太监伸出的一根手指,点点头:「明早卯时让他来我这里报到,不过先说好我这儿行的军法,他若仗着您的宠爱胡来,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点李大人放心,那是个实心的娃。正因为太实心了,所以我才一直不知道该让他做点啥好。李大人若能引他上正道,那老夫可是欠你大大的人情了。」
「诶,说什么人情。只要公公帮我提醒着陛下两件事就好。」
「哪两件?」
李丹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少听那些求和派瞎磨叽;第二,防着荆湖系那帮家伙。」
「嗯?」刘堪吃一惊:「这第二件怎么说,难道李大人有所指?」
「哼,胳膊肘往外拐的可不是天天喊议和的那些,职方司注意到某些怪事,正在收集证据,陛下可以让翼龙卫也盯着些。」李丹再度压低声音:
「职方司的陈椟和审杰两个正在查个案子,但对方极其狡猾,我们只能耐心等他露出尾巴来。」
「很严重?」
「涉及不少大臣,甚至五军都督府。」李丹感觉刘太监哆嗦了下,安慰说:
「别担心,我已经做出安排,一旦查实就先把五军都督府里那个家伙先按住,不会给他机会危及大军行动安的。」
「那就好!」刘太监抹了把额头:「这次陛下赌注不小,李三郎你想必知道。咱不想说丧气话,可如果……两道防线都没挡住,你该知道自己的责任。」说完盯住李丹。
「丹自然知道。」李丹点头:「若我指挥第二道防线还挡不住也必汗,请陛下斩我以谢天下!公公一定要转告陛下,即使如此,向内阁责任制转变的新政步伐不能停!
否则百年内,我朝必因皇权与朝廷治权间的矛盾产生分裂。纯文士内阁主政只会加剧三大矛盾而非化解,到时积重难返,就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咱一定把话带到!」刘太监郑重地行了个深揖礼:「话不多说了,就此别过,祝石帅和李大人旗开得胜、早日还朝!」
刚走到院门外,就看见桃娘的小脸往这边瞧。李丹见了笑着招手叫她过来,问:「两位夫人都安顿下了?可奉过茶?挨骂没有?」
「奉过茶水,夫人们待我很客气,没有挨骂。」
李丹听了眨眨眼,心知大约阿英和宁儿多少还是有些不高兴,忐忑不安地进屋。雨桐早看见他鬼头鬼脑地,过来对阿英使个眼色。阿英与宁儿对视一眼便在中堂上坐了。
看这架势本想避开的恍儿想想又停住脚步,在姐姐右手边靠门处坐下来观察情况。
「李探花拜见两位姐姐。」李丹说着上前行礼,恍儿「扑哧」一笑,阿英和宁儿坐不住,只得起来回礼。
「相公请坐。」阿英示意。
待李丹坐下,两人却不说话。李丹尴尬,朝恍儿努嘴,后者装着整理衣袖没看见。李丹只得陪笑先开口:「两位姐姐来得巧,若再晚来一日便见不到面了。」
「那又如何?反正相公身边不缺可心的人儿,我两个来不来,于相公而言反正不打紧的。」武宁儿冷笑。
李丹正要分辨,见她扭脸对阿伊(双胞胎丫鬟,妹妹阿笠跟着恍儿)说:「唉!还是咱们老实,成天想着他冷、惦着他热的,敢情都是瞎操心!」
「这才多久没见,姐姐便好凌厉了。」李丹苦着脸:「你也不见相公整日脚打后脑勺地忙朝廷事务,也不问我为何留下这桃娘,只上来便给脸色看,冤枉哉!」
「哟,妾还不知李大人原来是有故事的。」宁儿撇撇嘴。
「真的有故事,而且比说书还精彩!你二人不想听听?」
「这么着,倒勾起我好奇心了。」
阿英思忖三郎不是个浪荡子,且自己刚进门便遇到天使来访,看来自家相公深得皇帝信重的传言不假,兴许这里头确实有故事,自己若一味吃醋冤枉了他倒不好,便决定给他个机会。
「那你且讲来我二人听听,如果合情合理便饶过这遭,不然的话……哼!」
她这一哼,李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酥了半边。不过这时不是耍的,要先安内才能攘外,不然明日自己出门路上都走不爽利。李丹连忙拱手:
「姐姐们,干脆我把上京以来的故事都给你们当面说了,不过咱们先用饭行不?相公快饿死了,皇帝还不差饥饿兵呢!
难不成我李丹替陛下搞来了十万大军的粮饷,翻回头却饿死在自己里,岂非笑话?」
儿女皆掩口而笑。「罢了,便先叫他用饭,然后再看他作何狡辩。」宁儿只好对阿英进言:「况且大伙儿赶了一天路,也都已经肚饿。」ap
阿英就坡下驴,叫雨桐传饭食,四人(包括恍儿)坐了准备用饭,宁儿便低声问:「那她在哪里用饭?」
「叫来一起罢。」阿英道。
「还是姐姐厚道。」李丹说完就被阿英瞪了一眼,缩脖子给雨桐使眼色,后者咬牙切齿一番,出去将桃娘叫了进来,便让她坐在李丹对面。
「虽没有名分,但终归是这家里的人,将来有子女一样要做姨娘的。还是我对你说的那个话,以后要照顾好相公这是第一要务,你年纪小不可太贪玩。」阿英告诫。
「姐姐说的很对。不过桃娘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尤其厨艺甚佳,连陛下都夸奖过的。」李丹介绍说。
阿英等人登时吃了一惊:「陛下来过咱家?还用过膳么?」
「对呵,来过还不止一次哩。」李丹指指前边:「进门右手有个小园子叫仰月轩,上次她就是在那里伺候的圣驾。」
众人这下都对桃娘刮目相看,连她自己也觉得胆气壮了几分。
「桃娘原以为是哪家的王爷来访,初时不晓得是圣驾,后来知道真是吃惊不小。还好有三郎帮奴遮掩,这才勉强交差。」大家都轻轻笑了起来。
阿英本来心里颇有提防,见这丫头天真,也笑了:「看来你助力相公不少,若没有你在,圣驾来时还真麻烦,倒是我们姐妹该谢妹妹才是。」说着起身敛衣一拜,宁儿也随她拜了。
唬得桃娘忙跳开摆手叫道:「折杀奴也,桃娘做这些为爱三郎,可不敢居功,也不敢当两位夫人的礼!」说着连忙回拜。
桌上的气氛终于缓和,恍儿便开始说些路上的见闻
,几个人渐渐地有说有笑。恍儿与桃娘年龄仿佛,很快熟络起来。
饭菜上来大家不再说话,用过饭撤下去后,恍儿便扯扯桃娘袖子,二人起身告退自去找地方聊天了。
李丹便叫雨桐打水沐浴,宁儿奇道:「一直等着听你的故事,结果你倒似要困觉了?」
「相公出去跑了一日身上实在不爽,你两个想是亦然。不如咱们都洗过,然后干干净净地坐在榻上,沐浴在月光下听故事,岂不是妙哉?」
说罢便让二女先洗,然后自己也洗了,出来三人都坐在榻上,焚起蚊香来,听李丹开始讲述。
当听到旅店遇袭、庐江设伏等情节,二女震惊了,李丹报喜不报忧,这些事从未在信里提及,她们是头回知道;
又听他说会试和殿试的情节,以及陛下授官、接见等情形;
后来说到香玉设计发榜时让桃娘接近自己,李丹反而劝说香玉为朝廷效力等情节,她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相公接纳桃娘不仅是由于她的美貌,而且还为引出她身后的香玉姑娘?」阿英说完,就见宁儿重重地在榻上捶了下:
「这克尔各人真可恶,把人家清白闺女丢到这种地方,还要为他们做这等钻营之事。相公,你这次赴辽可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唉,男人们征战不休,却要让女人来承受痛苦。」阿英叹息:「天下的事何其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