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送着陈宛上了黄包车,姚容和叶鹤栖慢悠悠走回了家里。
脱去身上的棉袄,姚容穿着贴身的白色毛衣,倚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报纸继续翻看起来,甚至问叶鹤栖里面哪篇文章的文采比较好。
叶鹤栖:“……”
叶鹤栖觉得她娘实在是太潇洒了。
反正她肯定做不到这么风轻云淡。
姚容瞥见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明白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轻笑道:“你要是觉得他们说得不对,也可以写文章去反驳他们啊。”
叶鹤栖叹气。
这个做法她也想到了。
只是她之前也说过,她的文笔不好,积累不够深厚,写不出什么精妙绝伦的文章。
姚容摆事实讲道理:“你的文笔再不好,肯定也比我的好啊。但陈主编不仅跟我约稿了,还说要把我的文章刊登在头版头条上。”
对哦。叶鹤栖被姚容点醒,琢磨道:“陈主编会那么激动,一来,娘你是事件当事人之一,二来,你提出的论点让人耳目一新。”
姚容点头:“陈主编肯定知道我写不出什么花团锦簇的文章,所以她要的,不是一篇文采好的文章。”
“这段时间,这类型的文章已经够多了。”
“她要的,就是我写出一篇真情实感,同时又观点新颖的文章。”
姚容这番话,差不多是将答题思路都告诉叶鹤栖了。
叶鹤栖瞬间充满了自信:“我明白了!”
还有什么作者,能比当事人更真情实感的。
而新颖的观点?
哼,她也不是白白穿越的好吧。
这正好就是她的长处啊!
姚容莞尔:“那正好,接下来我们母女两可以一起写文章。”
“还要请叶老师多多指教了。”
叶鹤栖挥挥手,谦虚道:“指教不敢当,我们这叫一起进步。”
姚容摇头一笑,继续去看报纸。
叶鹤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去厨房做晚饭,顺便琢磨自己的文章。
“有了!”
想了一晚上,叶鹤栖终于在临睡前想到了一个又好又损的点子。
启事刊登第七天。
就在这场骂战的热度渐消时,北平《女报》和沪市《妇女时报》同时开始连载《火凤凰》这篇。
报纸打出的旗号有——
“民国登报离婚第一人”
“开响民国妇女离婚第一枪”
“听当事人叙述刊登离婚启事的心路历程”
“从旧式妇女到进步女性,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事人姚容和叶鹤栖将自己的真实经历改编成,还原当代最真实的女性婚姻困境”
……
北平和沪市的街头,卖报的孩子背着厚厚一沓报纸,嘴里不断高呼着这些口号。
不时有人叫住报童,从他们那里买来一份报纸。
一则两三百字的离婚启事引发的轰动,绝对比不过一篇十万字引发的轰动。
之前那场骂战仅限于文化界,平时不太关注报纸的人是根本没有听说过的。
但现在出来了,还各种什么“第一枪”、“第一人”、“女性离婚”的,不少人就算是为了瞧热闹也会买下一份报纸。
用一句比较现代的话来形容,就是:这件事情原本只在圈子里流传,但现在它开始慢慢破圈了!受众群众扩大了!
毕竟这件事情,它既有思想高度,又有大众喜闻乐见的情节。即一男两女,情感纠葛,家庭狗血,豪门撕逼。
大雅又大俗。
不管是哪一方面的受众,都能从里面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而受众群体的扩大,也让原本渐渐消停下来的骂战,以更激烈的方式,再度掀起。
之前那场骂战,更多是局限在报纸上,但这篇,让这件事情进入了更多青年学生的视线里。
比起许多抱陈守旧的文人,青年学生的思想无疑要更进步也更激进。
北平几大高校联合起来办了一场辩论会,讨论这件事情到底是对是错。
而绝大多数青年学生都认为这件事情是正确的。
“有人觉得,姚女士的做法太偏激了。”
“也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论点:姚女士应该先跟男方私下达成协议后再登报广告而之。”
“但你们再仔细看,想想姚女士当时面临的到底是怎样一种处境。被困在后宅的她,有什么资格平等地和男方进行协商吗?”
“也许她刚提出离婚这件事情,她和她的女儿就会被关进祠堂,被施以族法。”
“所以,在没有资格平等协商的情况下,逃跑然后登报,寻求舆论的支持,才是最为正确、最为明智的做法!”
“有时少数人必须先站出来把门踹烂,才能换来多数人拥有开窗的权力。”
辩论赛最后,一名学生领袖起身,陈述自己的观点。
而他的这番话,也帮他们辩论队顺利拿下了这场辩论赛的最后胜利。
除了举办辩论赛外,这些激情澎湃的青年学生还给报纸写文章投稿,甚至还组织着要给姚容母女捐款,担心她们逃出叶府后生活会有困难。
陈宛听说了这些风声后,颇有些哭笑不得,特意在下一期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声明,大意是:
姚容母女逃出叶府后的生活很平静顺遂,在最后有描写相关内容,大家不需要为她们以后的生活而担心。
看到这则声明后,青年学生们不捐款了,他们改为写读者来信,然后将读者来信寄到报社。
陈宛愈发哭笑不得,打算等连载完以后,再将收到的信一起寄去沪市。
北平那边的读者来信,姚容和叶鹤栖暂时看不到,但她们先看到了沪市这边的读者来信。
是《妇女时报》送来的。
足足装满了一个纸箱。
叶鹤栖坐在书桌前,如开盲盒般,随机从里面抽出一封信阅读。
信的种类五花八门。
有专门寄来骂叶鹤栖和姚容的。
这段时间,叶鹤栖的心态已经练出来了,对于骂她的,她不过一笑而过,甚至还有心思点评:“骂得一点水平都没有。”
但更多的,是在鼓舞她们。
又或者是说自己从里得到了鼓舞。
甚至还有一个女生写信问叶鹤栖能不能把那些认字小故事出版成册,她也想给她娘买一本。
这个提议,让叶鹤栖有些心动。
她将信递给姚容,询问姚容的意见。
姚容想了想,道:“我觉得很好啊,你可以问问陈主编或者贝主编,看看她们愿不愿意出版。”
“要是她们愿意的话,正好趁着热度还在的时候印刷售卖。”
叶鹤栖摩拳擦掌,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之色:“我觉得她们应该会乐意的。普及汉字,让更多人学习认字,这也是她们一直想做的事情。”
而且出版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要是能出版,她就又多了一笔稿费进账。
姚容笑道:“那正好,我们两的稿子都写好了。天将文章送去报社,顺便当面问问贝主编。”
这是姚容和叶鹤栖第一次到《妇女时报》编辑部。
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是,《妇女时报》的工作人员,也都是女性。
听说了姚容和叶鹤栖的名字后,负责招待她们的工作人员热情道:“我这就去叫贝主编。”
“你们先在沙发上坐着等一会儿,要是等得无聊了,报架上挂着的那些报纸都可以随意翻阅。”
不多时,贝涟走了出来,手中还端着两杯刚倒好的茶水:“先喝些水,你们怎么过来了,是听说了报纸的事情吗?”
姚容和叶鹤栖对视一眼。
叶鹤栖关心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贝涟神色凝重,从报架上取出今日份的《沪市日报》,“叶扶光写了一篇文章,刊登在了《沪市日报》的头版头条上。”
“我刚刚联系了陈宛,陈宛说,《启明报》的头版头条也有这篇文章。”
“在《沪市日报》和《启明报》的副刊,还有叶扶光的好友张念钊写的一篇文章。”
“张的文章佐证了叶扶光的说辞。”
说到这儿,贝涟拧眉道:“原本连载到现在,舆论已经基本偏向你们了,但叶扶光和张念钊的这两篇文章,很有可能会再次逆转舆论。”
姚容接过报纸,垂眸扫了眼,顿时乐了。
叶扶光这篇文章写得很有意思。
大意是这样的:
当年要不是叶家收留了姚容,姚容怎么可能享受了二十年的大少奶奶生活?
他和姚容的这段婚姻,也许他对姚容是有亏欠的,但叶家绝对没有亏欠过姚容。
可是姚容和叶鹤栖的离家出走,还有登报离婚,甚至把家里的各种私事都刊登在了报纸上,这对叶家众人造成了很大伤害。
他的娘亲,因此病倒。
他的祖母,也因为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中风偏瘫了。
“你我二人的事情,为何要祸及我的家人。”
“也许在你心中,我的家人已不是你的家人。但她们还是鹤栖的祖母和曾祖母。”
“你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将鹤栖置于何地?”
“若是鹤栖的祖母和曾祖母再出什么问题,你要鹤栖从今以后如何自处?”
……
等叶鹤栖也看完这篇文章,姚容往后翻到下一页,果然看到了张念钊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