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个病了,说是头疼得厉害,便托惠妃娘娘来了。”他捏着空盏,左右望了望,“奇怪,哲王殿下也没到。”
“嗯。”醉意熏人,又颓丧得紧,她挥挥手,不去想这些费神的事。悄然走到院角那张放礼单的方桌,昏昏沉沉趴了下来。
秋日晚风,吹散了好容易聚拢的暖和,头更疼了。
“大人,喝些汤吧,暖暖身子。”
她缓缓直身,掐了掐额头“莺歌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庆瑜将汤羹递了过去,小声道,“已送出城了。”
“嗯。”顾七端起碗,眼睛不自觉瞟向远处和人攀谈的常彬。
若不是联系莺歌,只怕还不知道,背后帮助宋廉的,就是这位在翰林院结识的好朋友。
一时间,竟佩服韩子征高瞻远瞩,舍得将心爱的丫鬟送过来。
只不过,宋廉虽好色成性,为人却谨慎得紧。莺歌进了宋府,非但没能成妾,反倒成了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动辄打骂羞辱,这个中苦楚,旁人自是无法体会。
既知宋廉没了价值又威胁颇深,便着实没有留他的必要。
“奇怪……”顾七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常彬若有意保住宋廉,苏铠不会这么轻易得手。
那么……他是要通过宋廉传递消息。传递,他是暗棋,也知自己是暗棋的消息!
一双眼骤然放大,闪过惊慌后又不动声色地合上眼。
她努力克制心慌,将汤喝个干净,挥手让庆瑜退下时,不忘叮嘱一声,“寻些点心,给柳小姐送过去。”
“是,奴婢这就过去。”
直等庆瑜转身走远,她“腾”地起身,欲寻晏楚荣商量。怎料走了两步,便有小厮跑来传话,陛下到了。
她愣了片刻,整理喜服后快步迎接。
一番应付,众臣便排着队到跟前敬酒,元承熙承应两三盏,便再不喝,拉着惠妃到小院子听戏。
回身寻觅,却再没见到晏楚荣的身影。
顾七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意寻了一桌坐下。心不在焉地夹了两口菜,又朝四处环望。
“哈哈哈裴大人!我来晚了!”
洪亮的嗓音,镇住了嚷嚷人群。众人纷纷循声前望,见唐鹤身着银亮盔甲,腰间挂着佩剑,阔步而来。
走近时,引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顿时鸦雀无声!
顾七只觉头皮发麻,胃里一阵恶寒,转身吐了起来!
“哎呦,瞧我!”唐鹤佯作关切,又朝前走近几分,当着她的面擦起身前的血来,“刚从柳家过来,想着宰辅大喜的日子,必得来讨杯酒喝,又恐回家换了衣裳耽误事儿,便这么过来了。”
说罢,他蹲下身,微眯的狐眼透着狡黠和嗤讽“裴大人不会怪罪吧?”
“将军说笑……”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内疚过甚,顾七频频作呕,脸色煞白,额上已然沁出豆大的汗珠,“您一番心意,岂有怪罪之理……”
“那就好。”他挂着伪笑,讥讽的话从齿缝挤出,“这红,和你配得紧。”
赵煜窝在角落闷头吃酒,见此一幕本不想理,却又着实被唐鹤这般行径气到胸闷。抄起桌上酒壶,用力砸了过去!
“既已道贺,便回去歇息吧。”
浑厚嗓音藏尽恼怒,惹得众臣更不敢多言。
唐鹤望着脚边碎裂的酒壶,笑得更欢“可惜了这么好的酒。”
“将军刚忙完公务,想必累了,且吃一盏喜酒,便回去吧。”人群中走出一个干瘦的老头,正是刑部尚书李佑。
只见他端着酒盏缓缓上前,黝黑的脸上不见醉态,一双眼更是炯炯有神“陛下在隔壁院子听戏,将军这身打扮,只怕冲撞了。”
一听元承熙在,唐鹤瞬间收敛。
“李大人说的是,既如此,本将军改日再登门拜访,”他推拒酒盏,朝众人抱拳,“打扰诸位,先行告辞了。”
“对了……”走了几步,忽转回身来,勾起的冷笑令人心惊胆颤。他抬起手,指了指人群中的几个人,“回去的时候尽量绕路,柳府门口的血,还没清干净。”
一股气直冲面门,赵煜再也忍不住,厉斥一声“唐鹤!”
“都统勿怪,是属下失职,跑出来几个,”唐鹤丝毫不惧,搓开指间残留血迹,送到鼻尖轻嗅,“不得已,在街上杀了。”
“你——”
“唐……将军,将军!”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天色已晚,不如,一起走吧?”
“这个……时候不早了,”不一会儿,又几个人走出来,“我们就先,先回去了……”
顾七浑身发颤,一只手紧扒着桌角,咬咬牙应道“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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