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我们留在电玩店里的是它那一排排的娃娃机。它们从门口一列列整齐地延伸到深处,占据了这家店绝大部分的面积。我们一个个看过去,几乎把脸贴到了玻璃上。有迪士尼,有宝可梦,有哆啦A梦,也有漫威和吉卜力,这些娃娃机仿佛在告诉我们:来抓吧,它们都在这呢,你们看过什么动画,我们这就有什么。透亮的灯光和激动的音乐在一旁默契地给所有盯着娃娃们看的人打气。
米乐一副跃跃欲试表情自然而然地把我们俩领到了售币机面前。两块钱三个币,印象中以前是一块钱两个,涨价了。一次付三十块钱可以拿五十个,算是优惠。
米乐拉住我的衣角,说不要买多,我们俩各出十五块,就买五十个币。
我觉得少了,抓一次就要两个币呀,五十个币就只有二十五次机会。老实说,我从没抓到过娃娃,二十五次里也不能保证有一次成功。
米乐讲,他也一次没抓到过。
看来我们俩是最业余、也是最受老板欢迎的客人了,所以还是多买点吧?我问。
不用。米乐说。足够啦。他揉揉鼻子,露出自信的笑容。
扫了付款码,游戏币蹬蹬蹬地掉进了我们的塑料杯里。我捞出两个来,问米乐想抓什么,他却冲我摆摆手,不急,观察观察。他心不在焉而又毫无目的地晃悠,我紧跟着他,时而横过来避让游戏厅里的其他客人。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对我说,咱们钱不多,就像没几颗子弹的猎人,要把握好机会。
米乐是这样运筹帷幄,自信满满。而所谓的“把握好机会”,其实就是捡漏,等别人抓了半天没抓住之后立即“补位”,期待“一击制胜”。这种以小博大、以巧取胜的思路在足球场上也挺常见的。
我被米乐牵到了一台机器前,就在刚刚,一个小哥哥尝试了几次没成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米乐歪着脑袋观察了一下几个娃娃的位置,都是戴着圣诞帽的皮卡丘,黄皮肤配上红帽子,好可爱。米乐投了两个币进去,捣鼓了一会腰杆,啪地拍下按钮,爪子稳稳地扣住了其中一个,在抬起来的一瞬又徒然松开了。皮卡丘无奈地落下来,在同伴身上轻轻弹了一下。
没事,再来。他自言自语,又投进去两个币。现在只有二十四次机会了。他再次移动摇杆,又再次看到皮卡丘面带笑容地摔下来。我摇着脑袋,做出了和那个小哥哥几乎一致的动作。换到平时,我想我也会拿着塑料杯走开,以保护好我剩下的一点钱。
但我摇完头后选择了把自己的手搭在米乐肩上,并跟他说,继续,就差一点了。于是他没有犹豫地把钱投进去,并对我说,你来试试。我说我不行的,你快点抓,咱们只有三十秒时间。米乐认认真真地把爪子挪到了娃娃的正上方,并从侧面的玻璃那确定了爪子对准了还在微笑的皮卡丘。他对我说,我们俩一起按吧。数字面板上的时间走到了十秒,我把手掌轻轻地搭在了按钮上,米乐把他的手压在我的手背上,我们俩在数字闪烁到“5”的时候一齐重重地往下按。爪子缓缓下降,准确无误地掐住了皮卡丘的身体,又再次缓缓地抬升。我们屏住了呼吸,像捍卫领先优势的球员紧张而焦急地等待终场哨的响起。
皮卡丘正一点点往那个连接外界、充满期待的缺口走,我几乎要听见它在冲我们叫“皮卡皮卡”了。这时间非常短,但我的脑子里却想起无数次过往的经历,或许是自己有太多“就差一点”的遗憾了。我甚至无比确信,爪子会在即将到达洞口时松开,皮卡丘调皮地在边缘掉下来,让我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然而并没有,它稳健地带着皮卡丘挪到了缺口边上。
我可以说,它已经是我们的了。爪子松开的刹那,皮卡丘没有迟疑地落下,米乐第一时间把它从机器下面掏了出来。
成功的一瞬,我和米乐开心得要跳起来了。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击掌,两只手都互相拍了一遍。这一个玩偶带来的幸福让我一点都不羡慕任何人了。尽管仔细看时,它的尾巴那开了线,表情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自然,但在我眼里,一大包从日本原装进口的皮卡丘都比不上手里踏踏实实攥着的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