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所剩无几的外系,如今全都过来吊丧,声势并不大,如果是往常这种大家族死了人,都还有搭台请唱戏的,一方面算是礼敬天神,另一方面也算是丧事红办了。
但这种事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也不应景,真要这样,未免也有些荒唐,这一次魏家这么多人一同下葬,就连锣鼓唢呐也不张扬。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苦命人在人生往事里挣扎越久,大抵都已经放弃了。
对于嘉玲郡的百姓来讲,没了一个家族,刚开始确实让人人心惶惶,可过几天风波稍稍压了下去,倒也没有那么神经质了,毕竟天塌下来,这些高个子的都挨倒了,他们这些普通的下层人,就算轮到了他们,其实想跑也跑不掉。
不过在当饭后谈资的同时,郡守高鸣阳居然连通缉令都没有粘出来,可这人都快要入土了,这样怎么安葬?
可疑惑归疑惑,却也只在背后发发牢骚,没有人太去在意,要知道就连整个家族,那么多打手都没了,谁会自己嫌命长,找些麻烦事往自己身上揽?
有这几天的缓和期,早市也没能关多久,在第三天就已经重新开放,只不过来了许多驻扎的军队,基本上以整个魏家为中心,开始往外算去,全都布满了甲士,每走个几十步,就有一名披甲戴盔,手握军刀的人。
魏家大门,吊着挂丧的丧幡,随着清风飘飘而起,伴随着入冬的第一场小雨,让人多有一丝凄凉之意。
如今停棺已经是第六天了,可在魏家院落的周围,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仿佛事情还在昨日。
一名穿着白裘的男子,
双手拢在袖口中,走在了前头,路过了魏家的大门,往前边的市集走去,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穿墨绿色棉袍的男子。
白裘男子叹了口气道:“景行啊,你看人家东霜厂下手,毒辣又快捷,办事多利索?这么一搞,算不算得上,是把你这武榜第八的伙计给抢了?”
景行一脸无语地看着白许行,一句话也没有回。
白许行兴许是觉得这件事打不开话茬,沉吟了一会,也没有开口,继续往前走着。
景行闭着眼睛跟在后边,过了好一会才淡淡地说道:“你这算计真的阴险,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别人帮你把所有事全都办妥了,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白许行伸出双手,往手掌上哈气,而后快速地搓了搓,又拢紧了衣口,这才吐出一口白气道:“说再多也是在自己的世界当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罢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有时候太看得起自己,反而得不偿失。”
景行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也多少觉得有些荒唐,不可否认,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心里,装了太多让人一眼看不到边的东西了,自从上一次回到青州见到他到现在,怎么说也快有半年多了,每一次的所作所为,都让自己感触颇深。
景行虽然忍了有段时日了,但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王易不傻,知道了东霜厂的目的,可东霜厂却这么怕你争权,如今王易又把凰山那边的甲士调了过来,摆明了想明确自己才是苍州主子的立场,如果徐家再头铁一点,岂不是要到动荡不安的地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是想说,这么一来,我可就得不偿失了?”白许行微笑着回过头道
“难道不是吗?”
“也算是吧。”白许行伸手接着天空中的细雨,说出了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二人来到了一家路边铺子,这里卖的是北地特有的一种饮品,用新鲜牛羊奶煮沸,倒入一个特制的木桶之中,来回捶打成百上千次,而后用分离出来的酥油,与煮得滚烫的砖茶水拌在一起,再添些盐,便大功告成了。
在这寒冷的冬日喝上一口,实在是让人心神舒畅。
白许行一开始也喝不习惯,后来也是慢慢地接受了,毕竟在当那一阵子太子少师之时,可喝过不少,只是不曾想,在南边的苍州这,还能够再尝到,也算是个惊喜。
白许行直接进了铺子,铺子里只有几个吃食的人,并没有那么的热闹,老板娘笑脸相迎地问道:“两位客官,您们请坐,酥油茶我先给煮好咯,要点什么点心这边都有,您俩喜欢吃啥能吃多少,自个捡拣就行。”
白许行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之后,步履轻盈地来到了已经坐了食客的一桌前。
景行自然也是慢悠悠地跟了上来,原本他还以为白许行兴许是身子冷了,想吃点这玩意暖暖身子,直到现在这副场景,他才明白这姓白的来这干什么,要知道桌上的那个喝着酥油茶的可不陌生,正是东霜厂的把手之一,叶华英。
魏家那个屠忤虽然和自己素未谋面,可自己也知道,他的死和桌前的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白许行毫不避讳地坐在桌,凑前满脸陶醉地假装闻了闻,笑着打趣道:“叶大人,吃着呢?香不香啊?”
叶华英瞥了一眼这白许行的嘴脸,倒也没有太过摆架子,而是喝了一口酥油茶,将口中的麻花咽了下去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笑着回应道:“哪里哪里,能和白大人同桌,那当然是不香也得香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