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天边微亮,沉寂的夜晚开始褪去,小镇营地里一片死寂,猩红的血浸染了整片大地,尸骨残骸随处可见,为了抵御雾兽的冲击,人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以极其夸张的一比三十的战损比,留下了三十多只雾兽,还有十余只负伤逃离了现场,而营地里还健存的战士只剩不到百人,他们握着枪沉默地站立在原地,就像铁铸的雕塑一样坚守着自己的营地,只是,战争已经结束了。
人类,惨败。
......
废墟里,岑域用力将插入胸膛里的剔骨刀抽了出来,伤口处的黑色斑纹还在扩散,他双眼幽光一闪,大量黑雾附着在斑纹处,片刻后,伤口愈合了,而屠夫此时站在他不远处,那只干枯的骨骼手臂依然做着刺杀的姿势,只是他的双眼此时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主宰·海市蜃楼--先用欺诈给自己建立一个自行衍化幻境,再通过主宰将幻境的归属转给别人,陷入幻境的人将会从五感上体会岑域预先设立好的幻觉,但是触发条件是必须双方视线接触。同时,敌人精神力越强大,越容易挣脱,幻境存在时间越短。】
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幻境,对于已经是完全体雾兽的屠夫来说,挣脱也只是一秒钟不到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个幻境是岑域特地为屠夫量身打造的,那个叫苏橘的姑娘的笑容将会是它沉沦无法逃离的坟墓。
......
屠夫茫然地睁开双眼,看着身边那个让它感到异常熟悉的姑娘,它试着伸手去抚摸她的脸,温热的体温,细腻的皮肤触感,还有姑娘害羞时的热气,这一刻,屠夫的双手颤抖着,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只能笨拙地接受姑娘的擦拭,而原本不远处开始破碎的世界边缘开始复原了。
而感受着这柔和的风,这一望无际的草原,身边依偎着的那个朝思暮想的姑娘,屠夫逐渐忘记了自己原先是在和岑域在拼杀,它沉沦在了这幻境里。
......
而在现实里,岑域微微喘着气,身边漂浮着十多柄正在凝聚的爆裂之枪,全都对齐着屠夫的头颅,可就在他准备将屠夫轰杀的时候,一道锁链突然从屠夫身上浮现,而锁链的另一端链接着一片虚无,熟悉的黑暗如同溪流缓缓从虚无中流出,归墟即将降临,将胆敢背叛的雾兽拖回。
此时岑域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太熟悉这条锁链了,这是归墟之地对雾兽过往的封锁,只要挣脱了就能找回自己的过往,成为一个同时拥有雾兽的力量和人类的情感的异类,在简单的权衡之后,他决定赌一把,原本准备的爆裂之枪此刻破碎成了一团庞大的黑雾,随后将屠夫包围,形成了一个黑色的茧,而归墟的侵蚀虽然没有岑域当时那么强,但也不容小觑。
岑域退出了超频状态,将体内的黑雾全部输入黑茧中,他预计这个黑茧估计只能抵御归墟的侵蚀三分钟,三分钟后,倘若屠夫没有挣脱束缚,那他也只能看着黑暗将它拖入归墟之中。
......
在幻境里,屠夫与苏橘相拥在一起,两人都没有说话,屠夫失去了过去,它也不知道说什么,而苏橘不说话则是因为岑域对于他们之间的故事知之甚少,只能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尽量让苏橘只做一个倾听者,反正原本岑域也只是希望幻境能拖住屠夫五六秒来给他时间准备一击必杀,现在这种状况实属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幻境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是不同,现实里过了一两秒的时候,幻境里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所以,在这无声地拥抱了三四个小时后,屠夫温柔地问道,“橘子...我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炖排骨...”
可幻境里的苏橘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只能微笑点点头,然后就看见了屠夫手里捏着的不断哀嚎的残魂,屠夫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活脱脱一副给妻子做了一顿大餐期待夸奖的丈夫的样子。
可是岑域在设定这个幻境的时候,给苏橘的设定是正常人的人设,所以看着那团黑色不断浮现出扭曲人脸的黑雾,她恐惧地闪向了一旁。
屠夫懵圈地看着一脸惊恐不断后退的苏橘,此时它的心里是崩溃的,第一次有了一个爱到骨髓里的妻子,还有了妻子最喜欢吃的食材,两份喜悦相互重叠,这双重的喜悦又带来了更多更多的喜悦,本应该已经得到了梦幻一般的幸福时刻,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幻境因为屠夫的崩溃开始自行瓦解了,风停了,草地也在枯萎,那个梦里的姑娘也在消失,而屠夫看着这一切,拥有和失去的巨大落差让它陷入了癫狂,它疯狂地动用力量试图稳定这个幻境,哪怕现在它知道这是假的,它也不愿意回到那个没有苏橘的现实,大量的幽魂突兀的出现在幻境里,它们开始掌管幻境的一切,枯萎的草地变成了屠夫熟悉的小饭馆,苏橘原本透明的身体再度凝实,不过这次苏橘出现在了二楼的沙发上,而且更加苍老,手里还在织着围巾。
一段尘封的记忆开始在屠夫心底浮现,可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碍它获得那份记忆,它只能自己前往二楼,试着去和这次再次出现的苏橘交流。
当它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时候,苏橘并没有像之前的那样依偎在它身边,而是将只织了个开头的围巾在它身上比划了一下,很自然的开口道,“呐,等我把这个围巾打好了,你这个冬天就不会喊冷了。”
屠夫还未开口,场景又开始变化了,还是在沙发上,这次苏橘好像更加疲惫了,手里动作明显放缓了,围巾织了四分之一,她带着哀伤开口道,“老公,算了吧,咱不治了,那么贵...还是留给你吧。”
屠夫心里隐隐绞痛,它伸手似乎想将苏橘拥入怀里,可是它的手刚接触苏橘时。场景又变化了,这次苏橘没有再织围巾了,而是在不停地咳嗽,鲜红的血滴在了洁白的围巾上,现在的围巾已经织好了一半。
带着无限的留念,苏橘在屠夫的臂弯里永远的睡去了,屠夫看着自己那双骷髅手臂,一段陌生的回忆突然浮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