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人还没长开,不过陈大姑是甚的人,过手的小姑娘没有成千也有数百,只看这运粮河水般碧清的眉眼,就这一样好处,就晓得将养好了,也是他们乡间一等一的人才了。
主意已定,陈大姑没等杨妈妈回来,就轻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盅,拿帕子按了按唇角,笑着问灵璧:“你爹娘知道你过来吗?”
却是一发破的,劈口就问到了裉结上。
不过并没有把灵璧问倒。
灵璧双手托着放下茶盅,站起身来,见陈大姑抬起手来压了压示意她坐下,点头应是,坐了下来,直言道:“我爹娘不知道,是我自己想来的。”
陈大姑听着就挑了挑眉头,歪着身子似在思量着甚的,再没有言语,灵璧看着,抿了抿唇,缓缓低声解释道:“大姑是水晶心肝,我在大姑跟前乱说也是枉费心机,我这都是实话,我们村上出的事儿大姑也知道,如今我们家面前就只有两条路,一是将采石塘赔给他们,二是将我赔给他们。可我既想保住采石塘,又不想许人,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大姑,想求大姑设法,许我自卖自身,把钱分给各家……”
正说着话儿的工夫,杨妈妈回来了,正要附耳过来说话,陈大姑朝她摆了摆手,坐直了身子,这回不叫侄女儿了,而是改叫了声“姑娘”,她笑道:“哪里就到了这一步,这世上的路万万千,哪有甚的只有两条路之说,你且家去,你爹娘会有法子的,你爹娘这样疼你,你这岂不是剜他们的心肝。”
陈大姑瞧多了甫一开口就恨不得要把血泪全摊开来给人瞧的人,又是骂老天爷不开眼又是骂谁谁谁丧良心,起先她还肯舍声哀叹或是舍记皱眉的,如今早就没有这样的心绪了,是真想不通这样廉价且菲薄的同情又管甚的用,铜板多舍两个倒没甚紧要,只别哭得她头疼,何曾想到这小姑娘这一开口,是一没诉苦二没抱怨,就是平平常常的把话分说清楚,一没藏着二没掖着,自己的小心思也说得坦坦荡荡,怎的不要多瞧她两眼,这样的人才,倒是能试着往高门里攀……
原本五分的主意,这会儿已有十分了,陈大姑跃跃欲试,真能打响名声,与她的好处自是不言而喻的。
灵璧点了点头:“大姑说得是,这世上的路万万千,这条走不通,还有那一条,可说不得就要走迷了,我现在已经没有辰光去找路走了,眼下唯一还算把稳的路,就是过来劳烦大姑了。”
陈大姑就盯着她看,好一会儿,才笑着点头:“那好,不过姑娘可要知道,我这签的可是死契。”
“我知道的。”灵璧点了点头,不觉地动了动顺手的大拇指:“就是死契,只是不知道我能值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