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廉亲王认真的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若只是让圣上免去最后一项,倒也不难。不过,你能确定他考不上科举吗?”
“放心罢,他一定考不上!”贾赦斩钉截铁的道,“就他那怂样儿,再考个十回,保证连乡试……不对,连秀才都考不上。对了,能否让圣上下令,让他从童生试开始考吗?他之前就没考,是直接拿了国子监的监生名额,从会试开考的。”
一想到能狠狠的坑自家蠢弟弟一把,贾赦简直就快豁出命去了。童生试算甚么?之前贾政还是跟珠哥儿、琏哥儿等人一道儿进学的,这会儿让他跟刚出生的石头……哦不,是二房二哥儿、三哥儿一道儿做学问。
顶好再让珠哥儿早点儿成亲生子,让贾政跟他的嫡长孙一道儿进学!!
啧啧,仔细一想,这画面简直令人陶醉。
虽说这个想法一听就很不靠谱,不过许是廉亲王早已习惯了,又或者他也想坑贾政一把,故而满口子应承下来,只道定会想法子劝长青帝收回“永不录用”的口谕。
亏得只是口谕,甚至要是廉亲王不曾特地提起,长青帝都已经彻底忘却了。好在,哪怕想起来了,长青帝也不以为意。跟廉亲王担心贾政又考上再当一回贪官不同,长青帝完全不对贾政抱任何希望。
“贾政不单蠢,还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是匹未曾遇到伯乐的千里马,殊不知他只是一头蠢驴子。”长青帝对贾政的评价简直不能更糟,基本上有了他这话,贾政就算真的考上了,也绝对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你说万一新帝上任了怎么办?呵呵哒!
“对了。”长青帝忽的想起一事,向廉亲王问道,“无缘无故的,贾赦为何非要立刻将贾政捞出来?可是荣国府出了甚么事儿?”
廉亲王当然回答不上来,他是表面上冰山面瘫脸,暗地里话唠蠢萌二货,可惜完全没有点亮真相帝的属性。
于是,一离开宫里,廉亲王就风风火火的去了荣国府。
没法子,谁让小时候宫里的皇子一大堆,且都还是年岁极为相近的一帮人。这若是像荣国府珠哥儿和琏哥儿那种,一个用功一个狂抄的,那倒是没啥矛盾了。可惜皇子们普遍爱较劲儿,尤其爱在长青帝跟前表现。
别看长青帝如今是愈发的和善了,可他年轻时候绝对是严父一枚,爱隔三差五的考校功课也就罢了,还总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夸赞并奖赏头一名,顺便将最末一名喷了个狗血淋头。
在这种情况下,廉亲王直接养成了一个习惯,若答不上来长青帝问题,就浑身不舒坦,回去后甚至会彻夜不眠的用功上进,直到下回完美的回答了长青帝的所有问题。
这廉亲王倒是重温了一下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回忆,顺便又再度激|情了一把。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将荣国府上下唬得不轻。
待见着贾赦,廉亲王劈头盖脸的就道:“圣上免去了贾政永不录用的惩处,明个儿你就可以去接他出来。可你到底为何忽的想起了这事儿?是不是你府上出了甚么事儿?”
凭良心说,贾赦诚惶诚恐,他觉得廉亲王要么是犯病了,要么就是突然爱上他了……
不然为啥要这般关心他府上是不是出了事儿啊?!这不是闲着蛋疼是甚么?!
“没出啥事儿,就是我侄女病倒了,大夫说她郁结于心,我就想着是不是因着我二弟的事情,或者就是她入宫小选的事情。不过这两件事情其实就是一件事儿,小选虽说没啥太高的要求,可要是我二弟一直待在天牢里出不来,她就是罪人之女,无法参加小选。再说了,我二弟也进去太久了,我也有点儿……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忍心。”
廉亲王一脸的不解,怒喷道:“你疯了还是傻了?你侄女入宫小选?好好的国公府千金小姐不当,去宫里当端茶递水的宫女?”
贾赦被喷了一脸,却还是没有勇气跟廉亲王对喷,只能无奈的苦笑道:“那是我侄女,不是我闺女。”
这话,倒是也有些道理。
可旋即,廉亲王又冷笑一声:“哼,贾政果然死蠢。”
正常情况下,被人当面羞辱自己的嫡亲弟弟,那绝对能冒火,哪怕贾赦平日里百般嫌弃贾政,他也不可能容忍这事儿。然而,对方换成了廉亲王,那就没啥忍不了的了。
“是是,廉王殿下您说的是,您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贾赦索性豁出去命夸赞廉亲王,可惜得到的只是廉亲王一个嫌弃至极的眼神。
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廉亲王也不打算留在这里听贾赦毫无含金量的夸奖赞美。只是在临走之前,廉亲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本王下令把你侄女弄到大选去?”
“别介!”贾赦慌忙阻止,“小选还有出宫的一日,大选就完蛋了!再说了,我侄女今年才十二岁,圣上……呵呵,我的意思是,我那蠢弟弟一直想让他闺女去伺候前太子殿下。”
“他是不是傻?!”廉亲王再度破功。
“是是是,他本来就傻。”贾赦狂点头,“廉王殿下您就行行好,千万别依着那蠢货的想法,左右我侄女还算懂事稳重,我府上也不是任由人捏扁搓圆的,吃苦是必然的,倒不至于真的出事。”
以元姐儿的家世,若是搁在大选里头,那就真的只能被人捏扁搓圆了。不过,搁在小选里头,她是绝对不会出事的。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想来以荣国府如今的情况,尤其还有贾赦这个伯父在,给她安排个体面的闲职还是容易的,大不了等满了二十五岁放出宫另行聘嫁呗。
还是那句话,元姐儿是贾赦的侄女,不是他闺女。身为伯父,贾赦才不想干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最终的结果是,廉亲王愤然离开,带着一脸的杀气腾腾。
消息传到荣庆堂,贾母极为顺畅的又晕厥了一回。好在没过多久,贾赦赶到荣庆堂,亲口告诉她,明个儿就能接贾政回府了,这才让贾母稍稍轻松了一些。
又一日,贾政回来了。
最开心的自然是贾母和二房诸人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贾政看起来虽又苍老又虚弱,可精神头却意外的不错。贾母自是心疼又欣慰,只道贾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房那头,除却王夫人隐隐有些怀疑之外,旁的人倒是只余欢喜。
大房这头就没啥好说的了,那拉淑娴在昨个儿就得了消息,而其他的哥儿姐儿,依旧该咋样就咋样,完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因着贾政已经太久不曾好生休息、吃喝了,没聚多久,就同贾母告辞回梨香院梳洗休整了。贾母当然不会反对,只一叠声的让他好生休息。再之后,贾母目送贾政等人离开,又命人开箱倒柜的寻找上佳的药材,非要给贾政好好补补不可。
这些事情,贾赦都看在眼里,只是连他都觉得意外的是,心底里早已兴不起不满来了。
偏心眼儿就偏心眼儿呗,左右他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犯不着跟这俩人过不去。尤其是一想到之前在马车上,自己同贾政的对话,贾赦心中只余鄙夷二字。
你道贾政为何会精神头不错?原因很简单,贾赦在马车上告知贾政,他已经求得廉亲王同长青帝求情,免去了贾政永不录用的罪名,前提却是贾政若想再度入仕,必须从童生试开考,不得采用任何捷径。
正常人听到这个消息,难道不应该仰天长叹吗?毕竟,科举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然而,贾政听了这话后,却是真心诚意的给贾赦作了一个揖,只叹自己还有机会,多谢贾赦成全。
一瞬间,贾赦就想起了廉亲王那句话——“他是不是傻?!”
傻不傻的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贾政重燃希望,开始用功苦读。
这真的不是在考玩笑,哪怕科举刚刚考完,哪怕下一届科举还在三年之后,哪怕贾政还得从童生试开始考……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进入了苦读模式,谁劝都劝不回。
妻子儿女不管了,美妾姨娘不要了,美酒佳肴全戒了,只在荣国府里后头拣了个空置许久的小院子,略微收拾一番后,就住了进去。美其名曰,悬梁刺股定有回报。
讲真,贾赦不担心贾政悬梁刺股,他当心的是贾政一时想不开,直接悬梁自缢了!
万幸的是,在贾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下,贾政只在小院子里住了一宿就被迫搬了出来,转而搬进了之前用于办家学的前院书房,并严禁闲杂人等入内打扰他进学。
对此,贾赦只嗤笑一声:“傻子就是傻子,就算傻出了新的高度,那不还是一个傻子吗?”
这话也就贾赦敢说了,只是他敢说却没人敢接。幸而,前院书房已经闲置许久了,既然贾政欢喜,那就让他待着呗,左右也没啥大不了的。至于严禁闲杂人等入内就更不算啥了,在荣国府里,女眷是不会往书房去的,准确的说,是压根就不会轻易离开二门。男丁之中,贾赦将书房恨得牙痒痒,哪里会主动自投罗网?至于小哥儿们……
很不幸的,至目前为止,仿佛所有的小哥儿都比贾政更有出息。
珠哥儿和琏哥儿上了国子监,将来若是打算参加科举,可以越过乡试,直接进入会试。十二就不用说了,人家就是奔着三元及第去的。往下的璟哥儿如今看着不明显,可他的做派像极了十二小时候,具体表现为能吃能喝能睡,想来也是个有出息的。二房的二哥儿是衔玉而生的,自然会有大出息,三哥儿是庶出,估计没啥成就,可不敢怎么说,人家小,人家有着无限未来。
这么一算,贾政真的挺悲伤的。
……
……
转眼就到了九月里,贡院放榜了。
这要是往日里,荣国府才不会关注这些,事实上除却贾赦和珍哥儿参加科举的那一届,旁的时候,荣国府是完全不在意文人的那档子事儿的。然而这一次,史家大爷也参加了。
说真的,没人觉得史家大爷能考上。一来,他原就有爵位在身,还是侯爷爵位,想也知晓不会下苦工上进。二来,比起他的才华,更为出名的该是他身娇体弱的名声。
事实证明,没有甚么是不可能的。
在贡院的放榜名单上,史家大爷位列第一百二十八名。虽然这个名次真的称不上有多好,可起码比贾赦当年考得好呢。要知道,他可是一路掉榜尾上去的。
会试在来年二月里,倒是不着急。况且史家大爷也不是非考上不可,有这么个好名声其实已经够了。因而,保龄侯府一反常态的大宴宾客,引得羡慕无数。
甭管这羡慕的人群里头是否有旁的声音,可至少在这一刻,保龄侯府是极为开心的。不说旁的,至少史家大爷是凭借真本事通过了乡试。当然,作为袭爵又参加科举的第一人,贾赦也再度被人挂在了嘴边,让他好生火热了一把。
与此同时,荣国府也迎来了喜事。
先是在九月中旬,蒋姨娘先发动了,一整夜过后,她平安诞下了一个健康的哥儿。再到九月底,林姨娘也发动了,她生得很是顺畅,早上发动,晌午不到就顺利的生了下来,同样是个哥儿。
贾政也终于不能再忽视他的儿子们了,在好生思量之后,他一口气给四个儿子取好了名字。
王夫人所出的二哥儿乃衔玉而生,是大吉之兆,故不跟其他哥儿的名讳,单独取名为宝玉,全名贾宝玉,又称宝二爷。余下的三个庶出哥儿,按照年岁大小分别取名为,贾瑾、贾琼、贾璜。
一时间,荣国府二房人丁兴旺。
旋即,问题来了,梨香院真的住不下二房一大家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