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惺惺作态(1 / 2)

漳州码头早就戒备森严,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贼眉鼠眼的便装探事混在人群四处窥探,稍有嫌疑立即拿捕审讯,确保钦差大人眼里只能见到太平盛世。

过往行人都被挡在道边禁绝通行,谁也不敢牢骚埋怨,你一言我一语轻声交换各自的马路新闻。

一名挑着菜担的干瘦老汉坐在石头上不住捶背喘气,目光逡巡扫向浩渺海面,嘴角微微现出讥诮,耳边时不时传来百无聊赖摆龙门阵的行人的低声议论。

“听说钦差大人从京师万里迢迢赶来,代表皇上向施提督赐匾贺寿,真是皇恩浩荡荣宠无幸,瞧样子施提督马上又要飞黄腾达,施提督出身泉州,真是福建地方的荣幸。”

“不是有谣言说施提督平台之后想要自立台湾王,怎么皇上还巴巴派钦差赶来赐匾贺寿?”

“那是奸细散播的谣言你咋也相信,听说是姚总督嫉妒施提督在皇上面前得宠,故意派人暗中散播——”

一名挎着竹篮走街串巷卖花生的小贩还没有卖弄完,就觉得肩膀一沉,转头望见两名膀大腰圆的黑衫汉子面孔阴沉站在身后,其中一人扭了扭下巴,另一名黑衫汉子拖着小贩转身就走。

小贩早就听过修来馆探事的厉害,惊慌之下竹篮摔落花生撒了满地,苦着脸连声哀求,“各位老爷大度饶过,小的只是无意在街上听别人说过,小的妻舅三姨丈也在修来馆办事——”

哀求声不一刻就如同鸭子被拧断喉咙戛然而止,侥幸没有被拿捕的行人瞧着探事凶狠模样无不战战兢兢,相互使着眼色,谁都不敢开口说话。

干瘦老汉听到施琅眸里闪过恨意,轻轻用手捶打有些酸痛的老寒腿,目光瞬也不瞬投向码头方向,不一会就见钦差座船破浪而来。

干瘦老头压低斗笠,双手死死捏住乌油扁担,瞧向四桅巨船的目光陡地爆出锐芒。

行人目光都被高大威猛的钦差巨船吸引过去,人群中不时发出啧啧赞叹,秦七穿着寻常百姓服色,默不作声挤在人群中间,望着缓缓靠在码头的钦差座船也是若有所思。

目光缓缓扫向密集人群,秦七瞧出不少人跟自己一样另有目的,嘴角现出轻笑随即抿去,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老实顺民面孔。

漳州码头宽阔的卸货广场,够资格迎接赐匾钦差的官员绅士挤得密密麻麻,按照品级身份排成行列翘首以待,站在队伍最前面的自然是姚启圣哈善施琅三位漳州军政大佬。

黄芳泰虽然贵为超品国公,有职无权身份就差了些,他颇有自知之明,落后半个身位站在姚启圣后面,恶毒目光从鱼泡眼斜射在姚启圣的佝偻背脊。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黄芳泰堂堂世袭海澄公却被四品主事黄性震当街抢道羞辱,失了脸面自然恨之入骨,连带把黄性震的靠山姚启圣也记恨在心,若有机会就要咬上一口。

莫名其妙遭遇无妄之灾,姚启圣倘若知晓必定极其郁闷,不过此时他顾不得些许小事,眯着眼睛瞟视满面春风高声谈笑的施琅,眸光充满阴霾。

官场没有不透风的墙,官员士绅都是耳通目明,晓得钦差大臣勒保万里迢迢赶到漳州所为何事,眼看施琅圣眷正隆,自然见风使舵拚命卖乖讨好,往昔门庭若市的总督行辕却是冷清了许多。

姚启圣肚里暗骂随风转的墙头草,心中酸涩表面却是言笑自若,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哈善施琅谈笑。

哈善时不时随口应付,施琅却是面色铁青从不接口,关系恶劣有目共睹。

官场规矩无论背后如何刀光剑影,见面都是春风和煦客客气气,从不会恶言恶语宛若泼妇骂街。

施琅在灵堂当众驱赶姚国泰不准送葬,说明还没有真正悟透官场三昧,不懂百忍成钢的官场秘诀。

望着在眼帘中逐渐放大的玄黄团龙旗,姚启圣心中冷笑,摆起官架正要一摇三摆慢步走向钦差座船,却不料施琅抢先一步,昂首阔步迎向刚刚靠岸的钦差座船。

哈善微微一愕,转了转牛眼,跟着大踏步走向钦差座船,倒把猝不及防的姚启圣甩在后面。

黄芳泰目光有些玩味,跟在姚启圣后头缓缓移动脚步,眸里全是幸灾乐祸。

黄性震品级不够,杂在官员群中目睹一切,面色陡转阴沉现出狠毒神色,望向施琅背脊如刀似剑。

姚启圣微怔了怔,耳边仿佛听到身后官员士绅不出声的嗤笑,强压火气加快脚步,挤在中间与施琅哈善走成并排。

官场等级森严,迎接钦差大臣哪个在前哪个在后自有规矩,施琅胆大妄为抢先上前,分明撕破面皮不再把堂堂福建总督放在眼里。

姚启圣自是心知肚明,只是这时辰实在不宜当众发火,徒落一品总督脸面。

狂妄自大的海盗头子,老夫总有一日要让你人头落地,抄家灭族死无葬身之地。

姚启圣心里恨恨,挤出笑脸若无其事挤在哈善施琅中间,仿佛对施琅的打脸行为熟视无睹,脸皮之厚让人叹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