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朝廷管郡县,士绅管乡里’,褚玠甚至连他儿子的面子都不给,似乎士族会审已成制度,什么倒骑驴押街示众三天,替商人服差役一年,《开皇律》中也没有这两项条款。
更重要是偷鞋者不怕县令,百般狡辩,但到了士族堂上,他却乖乖地交代一切,说明在一般民众心目中,士族的权威要远远大于官府。
在场的大臣几乎都是士族出身,他们都深有感触,而另一方面,他们都是朝廷重臣,他们当然希望朝廷的权威能深入到每一个百姓心中。
张铉又道:“这个褚遂良提出了什么解决方案吗?”
温彦博继续道:“褚遂良提出,可以在各县设立贤德院,由各县名望且有德行的长者担任,他们有权对县令的各项政务提出疑义,县令须向他们解释,如果解释不接受,贤德院长者可以向郡衙申述,甚至可以向朝廷御史台上书。
另外,县令审案之时,他们可以旁听,由他们决定受审者有罪或者无罪,但具体判决则县令宣布,这样既照顾了士绅权益,同时也维护了朝廷权威,这对地方郡县也是一种监督。”
在座官员都是阅历极深的老官场,他们何尝不知道,这里面其实还有另一个弊端,那就是县令被豪门士族收买了怎么办?
引入贤德院,县令更容易成为豪门世家的傀儡,但就算没有这个贤德院,县令同样也会被豪门世家控制,这是个自古以来就无解的难题,除非豪门士族这个阶层消失,个个都变成普通民众,那么天下就真正大同了。
而褚遂良提出引入贤德院的深意,就是要把地方豪门士族也纳入朝廷的管辖之中,让这些士绅必须在朝廷的权威下维护自己的利益,避免县乡以下政出二门,也就可以避免再出现‘失履案’的尴尬和无奈,虽然本质上依然是一种妥协,但应该说是一个现实可行之策。
这时,苏威起身道:“三名士子的策论都很精彩,文章结构严谨,笔法老道,首先文辞就高人一筹,内容更是言之有物,高季辅谈论边疆治理很有见地,为我们控制岭南和广南提供了很现实的思路,薛收见解深刻,敢于针砭时弊,说出了人口锐减的根源,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褚遂良从小案着手,使文章更加生动有趣,文章角度虽小,但管中窥豹,时见一斑,其实说透了一个天下治理的大问题,所以我把这三人评为前三,具体排名请殿下决定。”
张铉沉思良久,缓缓道:“说实话,三人文章本身都难分伯仲,但褚遂良书法雄浑苍劲,有大家风范,更胜其他两人一筹,所以我决定将褚遂良定为榜首,薛收和高季辅在策论上虽然难分高下,薛收的诗写得更好,所以薛收定为榜眼,高季辅为探花,另外前十名我还有一个意见,那就是第五名卢涵的策论我曾经在辽东读过,虽然是他本人所写,但不是他临场发挥,所以我建议卢涵调为第二十名。”
裴矩连忙起身行礼:“启禀殿下,这个题目太宽泛,微臣相信绝大部分士子的策论都不会是临场发挥,肯定是平时的所思所想,殿下单单下调低卢涵似乎有所不公。”
张铉冷冷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卢涵这篇策论我很清楚,我调低他自有道理,只调低到二十名已经是宽恕他了,不要再和我争了!”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本来想替卢涵申辩的苏威也闭上了嘴,张铉便令道:“就这样决定了,午后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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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紫微阁出来,裴矩故意放慢脚步等苏威上前,他低声对苏威道:“相国有没有发现,齐王殿下这些天有点变化了。”
苏威点点头,“我也感觉到了,他开始有帝王的气势了,似乎就是从他入宫拜见了太后以后,他的心态有点变了。”
裴矩又低声道:“是不是我们要开始准备禅让了。”
苏威沉思片刻道:“我们找机会再和他谈一谈,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千万不要仓促替他决定什么?”
“还是苏兄考虑周全啊!”
两人心中感慨,但同样也充满了疑惑,真不知齐王去拜见太后时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太后对齐王殿下说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