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之望着那些衣着破旧,汗流浃背的灶户,叹了口气。
走到口岸边,一袋袋密封的海盐正传递着往船上送。风极大,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见到燕然亲自前来,坐在船头太师椅上悠然晒太阳的郭老板浑身一惊,忙赔笑着从船头颠着一身肥膘从船头一溜小跑过来。
“哎哟,燕老板怎么有空亲自过来督察?”郭老板是天广盐号下做了十几年的盐商,为人圆滑得很。
燕然道:“想必郭老板也听闻了,朝廷这回捐输要得急,数额又不小。咱们盐号的问题,郭老板也心知肚明。您不也亲自过来看着了吗?”
郭老板嘿嘿笑着,眯成两条缝的眼睛倒是精得很,瞧见燕然身后跟了个从未见过的姑娘,忙问道:“这位是?”
燕然毫不犹豫道:“家里人。”
见两人十指紧扣,郭老板自然明白两人关系匪浅,心底下疑惑,从未听说燕三娘家里还有个这么水灵的姊妹呀?郭老板机敏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家里正好还有个年纪相仿的儿子,若能娶了这容貌家世都不错的妹妹,那么自己在盐号中的地位可算是稳如泰山了。
没等郭老板美滋滋地想完,燕然便拉着赵锦之走过连接板,踏上阔大的运盐船。
郭老板见两人走远,忙碎步跟上去。
“这是一等盐,那边的是二等盐。”郭老板领着两人往船舱走,哈着腰为燕然指点,“一等盐品相洁白,含沙少,一般都是卖给有钱人的。而二等盐含沙三成,吃起来就不如一等盐舒服了,一般就卖给普通人家。”
燕然点点头,拿个细长的漏管往封好的盐袋中一插,海盐便簌簌地落入其中。燕然默不作声地在指尖搓了搓,又往郭老板所说的二等盐的盐袋中取了一些。
见燕然没什么表情的面容,虽觉得十分养眼,但郭老板还是忍不住开始冒汗了。
“一等梁盐每引二两二,二等和盐每引一两九,而三等盐每引只需一两五。”燕然放下漏管,冲面露尴尬的郭老板笑笑,“二等盐当作一等卖,三等当二等卖。郭老板果然会做生意。”
“这……燕,燕老板说的哪里话!我老郭最是说一不二,此等不厚道的事……”
燕然抬手打断了郭老板拍着胸脯打的包票:“且不说这个,你这船上好说也有三四百斤,可前天报给我的却只有两百斤。我就不问你其余的盐去向何处了,你心里明白。”
郭老板吞了口口水,他原以为新上任的首领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可谁知竟这般精明。
“谢老爷子默许你们贩私,他自己也能从中分成,收些黑钱。如今不同往日,朝廷的捐输紧急得很。既然你们从前也不计后果地吃了进去,那就是时候吐点出来补上了。”
郭老板不停地擦着汗:“是,是。”
走出船舱,赵锦之有些不解地轻声问:“既然都赚了这么多黑心钱,那盐号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大亏空呢?”
燕然笑着点了点赵锦之的额头:“因为花得多呀。”
说了跟没说一样。
赵锦之耐着性子继续问:“那都花哪儿了呀?”
燕然晃着赵锦之的手,说道:“今年梅雨时间长,天灾使得产盐不够。产盐不够卖的钱就少,算上贩私所得的黑钱,至今积存下来的也就三百万两。而且还被预支了一笔五百万两的开销,这么一来账面上可不就亏空了二百万两白银。预支给了一个身份显赫之人。”说着,燕然神神秘秘地看了看赵锦之,“你猜预支给了谁?”
“我怎么知道。”赵锦之不假思索地说。
“猜嘛,这个人,和你也有关系。”燕然眨着眼睛说。
赵锦之沉吟片刻,身份显赫的人,还和自己有关系?她不过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有做了四王妃的韦千雪。而上次观察之后,赵锦之明白父亲表面瞧着随性,而内里却刚硬得很。那么就只剩韦千雪?等等……
“是四王爷?”赵锦之倒吸一口气。
燕然赞许地点头:“宝贝儿真聪明。”
“可他不是皇上的亲弟弟吗?为何还要这么多钱?就不怕被皇上发现?”赵锦之觉得脑瓜仁有些疼,真是搞不懂这些有钱有权人的想法。
“世上哪有嫌钱多的。查了账册才发现,他可一次次拿了天广盐号不少钱了,总共得有个……一两千两开外了。不过这次确实多,想来有了王妃之后开销更大了。”燕然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