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道:“做人要有点良心,你在船上没曰没夜地睡,现在还不够,倒是我为了伺候你这小祖宗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赵紫蘅眨眨眼,甜笑道:“谁叫你做我丈夫。”
沈傲霎时无语,待马车到了海政衙门,沈傲让随行的小婢先带赵紫蘅去歇息,自己则是喧宾夺主,在这海政衙门里待客。
来的客人当真不少,先是本地的官员,都是来见礼的,说的话也没什么实质的内容,无非是场面上的寒暄而已。
随后来的则是几个大商贾,其中一个叫段雏的,这名儿生僻,倒是让沈傲有几分印象。段雏的生意并不是船队,而是经营了两家规模不小的丝坊,据说招募的女工便有九千余人,每年收购的茧丝就有上百万斤。
段雏之所以喋喋不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原本他的生意并不多,只是前几年丝绸紧俏,不止是苏杭和泉州这边不少人家境改善,对丝绸有了需求,便是前往倭岛、南洋各国的商队也大力收购这些货物。段雏挖了第一桶金,生意越做越好,自然不断将盈余的钱拿去扩大丝坊的规模,如今规模越来越大,生产的丝绸越来越多,谁也不曾想到,就因为这个,问题就出来了。
丝绸之所以昂贵,无非是因为稀少而已,而现在市面上这样的丝坊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竞争越来越激烈,从前一年生产丝绸十万匹,可是今年的丝绸产量已经高达三百万之巨,如此大的产量,结果却发现,市场饱和了。
段雏急得团团转,为了扩大丝坊的规模,他可是借了钱庄不少钱的,除此之外,收购的生丝至今还没有付清余款,若是再这样下去,一旦积压的货物卖不出去,段雏也只有破产不可了。
其实像段雏这样的事例很多,从前的生意人,大多都稳健得很,有多少钱做多大的生意。可是自从海贸更新之后,稳健的手段只会落后于人,恰恰是依靠借贷扩大规模的商贾生意越来越大,因此那些保守的商人也急不可耐了,钱庄的生意一时大是红火。
现在整个苏杭和泉州,也正是因为资本的急速积累,从而使得问题开始显现出端倪,如今若是再延误下去,货物销不出,生产就要停顿,无数人要破产,破产倒也罢了,可是数十数百万的工人怎么办?
段雏说了许多话,几乎要哭出来,道:“小人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上一年为了扩大丝坊,告贷了七十多万贯,添置了不少的丝机,又招募了不少工人,再加上收购生丝,这些钱已经一个不剩,可是谁曾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沈傲道:“据本王所知,南洋人口众多,你们的丝坊造出的丝绸,寻常人根本买不起,何不如造织布拿去南洋贩卖,这样一来,一方面向他们的上层提供丝绸,一方面也可以给他们的平民百姓出售布匹,虽说利润是薄了一些,总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沈傲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毕竟他们的工人、设备都是现成的,让一部分人去生产布匹,总还能缓解一下丝绸陈仓的压力。
段雏苦笑道:“哪里有这般容易?造布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大食人现在专门抢这一块生意,他们的布匹和毛毯在南洋那边价格低廉,咱们大宋哪里争得过?”
又是大食人……沈傲想了想,道:“大食人除了布匹和毛毯,还卖些什么?”
段雏道:“卖的倒是不少,有不少还和我大宋相冲的,不过他们的制艺大多低劣,所以价钱也都低廉得很,我大宋的货物比他们的要好得多,只是价钱自然昂贵了一些。”
沈傲颌首点头,道:“这么说,大食人抢了咱们大宋不少的生意了?”
段雏道:“正是如此。”
沈傲的脸色阴沉下来,原以为整个南洋已经饱和,原来只是高档的货物饱和了而已,还有不少低层次的市场被人占住,这些南洋藩国,如今却成了大食人的倾销地,让人钻了空子。
沈傲沉吟了片刻,已经有了决定,道:“这件事,本王自然会处置,你放心便是,眼下你不如让伙计带着丝坊的货物到万国展览会那里去一趟,说不准能找到一些买主,这一次南洋王公、商贾都来了,人数足有数万人,只要你们肯竭力推销一下,也不怕没有生意。”
段雏道:“殿下,小人也是这么想的,这一趟小人打算亲自去,看看那些番商对小人的丝绸有没有兴致,不过这万国展览会只可解一时之渴,就算熬过了今年,明年也未必能缓解……”
沈傲心知他是想让自己拿主意,这些商人如今遇到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平西王,沈傲这时候反而有点教父的感觉了。他沉声道:“你不必惊慌,和这苏杭的同仁也说清楚,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今年之内,本王一定为你们解除眼下的困局。”
段雏听了,对沈傲的话深信不疑,大喜过望道:“如此,就一切拜托殿下了。”说罢和几个商人告辞出去。
沈傲一直会客到深夜,其中商贾们多是来倒苦水的,到了夜半时分,沈傲叫了曾岁安来,心事重重地道:“本王还以为苏杭、泉州这边只是出现了小困难,至少今年总还不至于过不下去,谁知竟是举步维艰到这个地步,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解决掉眼下的麻烦,曾兄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