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的苏杭正是满城飞花、莺歌燕舞的季节。水流揣揣,湖畔生烟,接踵的人群大多带着洒脱之色,或举着白扇、或捋着长袖,在这湖畔边儿饮茶会友,这里和泉州不同,泉州上下都有一种忙碌的气象,就是街上的人行走也比寻常人快上半个拍子,而在这里,却是有着说不尽的休闲雅致。
杭州码头那边,倒还算忙碌,靠着杭州码头的苏杭海政衙门,如今不管是苏杭还是泉州,海正衙门虽说只署理海政,可是其权利早已凌驾于知府衙门之上,再加上又只属于平西王之下,更是无人敢惹,这苏杭上下,不但下海督管着水师、商船,便是在岸上,一些政务也离不得海正衙门的掌控。
清早的时候,苏杭这边的大商人已经等候多时,听说平西王今曰所坐的漕船就要到杭州,当地的官员在筹措,各家商会也在筹措,平西王如今是海贸的保护神,有他在,海贸才能兴盛,离了他,谁知道这海贸会变成什么光景?
因此,今曰的杭州码头居然出奇的安静,装卸货物的脚夫全部放假一天,沿途的货栈也都关了门,附近停靠的船让出一条水道和栈桥来,传侯平西王大家光临。
曾岁安穿着五品朱色官服,外系罗料大带,并有绯色罗料蔽膝。看上去整个人已经成熟了不少,双唇微微抿着,伫立在这栈桥处,远远眺望河道。
曾岁安身后,各路官员也有不少,除了知府和各地知县,居然连路司衙门的官儿也来了,只是他们不便在这栈桥停留,而在后方等候。这么安排,其实也是用心良苦,江南路三使位高权重,都是三四品的大员。可是话又说回来,原本这大宋早已固定了的官场格局,如今却被海政衙门打破,他们能管的,海政衙门可以过问,海政衙门能管的,他们未必能管得到,一个五品的海政都督,见了提刑使、安抚使,谁巴结谁还是没准的事。
所以这江南路和福建路如今再不是三使掌握,更确切地说,应当是三使一督平分秋色。
现在曾岁安这总督在栈桥迎接,三使这边若是同去,尊卑暂且不论,可是位置该怎么站,也是一件犯难的事。为了少却这些麻烦,大家干脆让曾岁安去打前站,其余的人在后头接着就是。反正平西王也不是什么人人急欲去见的人,从本心上,若不是因为近来平西王和杨真联手弄出了个什么京察,现在京察官没准儿已经到了杭州,还是不直接与当地官员打交道,直接体察民情。三使们怕出事,说不准真不愿意来和这平西王有什么瓜葛。
河道上船只穿梭,终于,一艘极大的漕船慢悠悠地顺水而来,落了帆,下了锚,稳稳地停靠在栈桥上,船上的水手搭起了舢板,码头处迎接的大小官员,商贾士绅爆发出一阵轻呼。
接着是几个校尉先下来,再之后是沈傲携着赵紫蘅落船。后头是一队队的校尉,似是看不到尽头。
赵紫蘅下了船,脚还有点儿酸软,好在有沈傲搀扶着,总算站稳了,赵紫蘅轻轻吁了口气,道:“以后再也不坐船了,我们骑马吧?”
沈傲一边搀着她朝栈桥的尽头走,一边笑道:“坐马更难受,你若是骑上一天一夜,保准你又喊要坐船了。”
赵紫蘅赌气道:“我才不会喊。”
沈傲抿抿嘴,远远眺望了码头处黑压压的人,道:“罢了,先不说这个,咱们总算要见人了,不要使小姓子,总要让外人知道我们夫妻相敬如宾、琴瑟调和。”
赵紫蘅俏红了脸,道:“不然你去见他们吧,我在后头。”
沈傲道:“这怎么行?说好了平西王携新王妃巡游泉州,怎么能见到平西王,不见了新王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新王妃害羞,没脸见人呢!”
赵紫蘅道:“我本来就害羞。”
沈傲理直气壮地道:“正是因为害羞,才要让人知道你并不害羞,否则岂不是一下子被人看破了?咦,紫蘅居然知道什么叫害羞了?”
赵紫蘅露出女儿家烟视媚行的样子,低呼道:“不许胡说。”
沈傲闭上口,说话之间,便到了码头这边,曾岁安抢步过来,朝沈傲深深作偮,道:“下官久候殿下多时。”说罢淡淡地看了赵紫蘅一眼,道:“见过平西王妃。”
沈傲呵呵笑着搭住他的肩,道:“没有这么多客气,本王只是途径这里,居然也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倒是吓得我以后不敢来了。”
官员商贾们已经一拥而上,纷纷作偮:“殿下好,王妃安好。”
沈傲朝他们压压手,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接着才携着赵紫蘅钻入早已准备好的车驾。
车子很平稳,苏杭这边也开始流行泥路,先是用碎石铺了路基,之后再用类似于水泥的泥浆铺上去抹平,道路平滑,马车走在上面不见颠簸,因此运力也是大增,再加上现在马车也有了不少的改进,所以坐在里头,赵紫蘅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依靠在沈傲的肩头上,道:“好累,真想好好歇一歇。”说罢如猫一样打了个哈欠,整个人便瘫入了沈傲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