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暮清没好气地瞥了眼慕容棋,捋起袖子指了指那一道道依稀可见的鞭痕,轻嗤道:“还是趁早解决了你的事情,否则哪天我食言了,你可别后悔。”
“呿,臭小子,这心眼宽点不是坏事。男子汉大丈夫,该大肚能容才对。再说了,你私闯禁园,鞭子大刑也是你自己愿意挨得,你事先也没和我商量呀,怎反过来算在我身上了?
只不过,嘿嘿,毛丫头下手可真够狠的,够味!小子,刀光剑影枪林箭雨里你怕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吧。这招苦肉计到底值了,你家的小平阳还是心疼你的,接到濯园养伤。
对了,我来时顺便去瞧了眼小平阳,那架势怕是快要生了吧,嘻嘻,恭喜做爹了哟。唉,做兄弟的我羡慕你,当真的羡慕眼红。
都这当口了,你小子居然还有闲心在这临字帖,该陪陪娇人儿,说些逗乐开心的话宽慰宽慰她。呵呵,你以前可是捧在手心里都怕冻着的哟,如今这心可真宽。”
祁暮清冷眸暗了暗,没有吭声,笔下一抖,污了纸,默默地另换了一张宣纸,低首执笔继续临帖。
慕容棋嘴角弯了弯,落坐到一边,挥开扇子,无言地瞧着。半晌,开口道:“臭小子,你当真放下,不在乎了。”
“一场宿醉,也该醒了。”
听到这话,慕容棋勾起丝浅笑来,抬首仔细地瞧了会祁暮清,继续问道:“哦,你当真舍得,呵呵,底下又该如何做?”
祁暮清执笔的手停了一下,眸光平和,云淡风轻地回了句:“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慕容棋愣了愣,挑了下眉头,本想开口说些甚么,低首思索了片刻,释然地笑开,勾唇道:“看破了,也好。浮萍逝水,冷雨葬花,好一个:闭门春尽杨花落。”
“够了,没事就滚。”
“也罢,既然是你自己的事情。为兄也不好再说甚么,一言忠告:日后莫悔。”
祁暮清眸光闪烁了下,低首继续临帖,半晌,回道:“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
七八回 磨难
一潭死水,了无生趣。
祁暮清好似又回到过去那个嗜武如痴刻板无趣的少侠,除了吃穿住行,剩下来就是空壳一具。
碰了一鼻子灰,慕容棋摸了摸鼻尖,自认倒霉。却也不想就此作罢,便回身一屁股坐了下来,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执着茶盏,开始漫无天际地胡拉鬼扯些京城里最近流传的八卦轶闻。直恼得祁暮清蹙起眉头掷出镇纸,才吓得乖乖地闭嘴,脚底抹油似地溜走。
瞥了眼敞开显得空荡荡的房门,祁暮清顿时没了临帖的兴致,颓然放下笔,脱力地跌坐回圈椅,发了会愣,半晌,幽幽地叹出口气。他养伤的这些日子,曾经他以为最亲密挚爱的平阳公主除了几次礼貌性的探视,剩下来,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那一刻,他明白了再也无法回到当初。如今,细细想来,也许他们的相遇相知……乃至温情可能都是精心策划地一场骗局,也罢,反正他已然决定放下那些不该有的希冀了。
镜中花,水中月,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不如,现下早点看清这一点,将自己险些沦陷的心趁早收回了,静下心,沉住气,将那落空的心思全部用到正途上去。
昔日温情犹韵,历历在目。一晃眼,尚不到一年,此刻却只剩下孤影独人凄凉一片。呵呵,真是可笑的紧。想他祁暮清,一袭青衫执剑行走江湖,那时是何等的潇洒快意。现如今,却被重重绳索绑住了手脚。
那抹撞进心间的飞仙倩影,一度令他疯狂甚至忘乎所以。尊贵帝女出生的她好似那天上高悬的皎月,他却只是地上匍匐的一粒尘埃。就像慕容棋说的那样: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而已。
底下发生的一切真的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天女垂青,帝王恩泽,平步青云,战功赫赫,如花美眷官运亨通,他成为全天下人羡慕眼红的骄子。可惜,帝王的心思向来瞬息万变。昔日的恩宠眷顾,如今的提防打压。可笑,当真的可笑。
古语有言: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这番话自相矛盾的很,只怕忠孝难以两全,他累了,天上的皎月终只能高高悬挂在天际,倒影在水里的只是个空相,而地上的笨蛤蟆只能碰到水里的倒影。
既然对方选择了其他,那就不要怪他无情了。她珍视自己的宗族至亲,他也同样。既然老天爷注定了他们是相对的立场,那就只能这样了。
过往的一切皆随风逝去,忘却是最好的疗伤药。祁暮清眸光黯然,轻叹了口气,起身往前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弯腰轻捶了几下犹在隐隐作痛的膝盖骨,怕是好了也得落下病根了。呵呵,小夜叉心里怕真恨不得他去死,否则怎纵容外人如此重伤於他。
算了,莫再胡思乱想,安心养伤的要紧。现在瞧清了也好,总比被别人啃得渣都不剩时,再看清楚来得好。
思及此,抑积在心头许久的郁悒总算解开了些,祁暮清慢步踱到软榻边落了坐,从榻案上随手取本书来打发时间。如此悠闲懒散的日子,难得呀。
那头,屋内憋闷多日的平阳实在按耐不住了,只觉这些日子躺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偏周围的人整日都死死的看着她,轻易不许她出屋子半步。思来想去,只得藉着吃药的工夫,故意发娇纵公主脾气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