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看向落魄狼狈的臧洪,露出一副既往不咎的神情:“子源,你一直都是我的好部下,得力的部下,忠诚的部下,以前是,现在还是,以后更是,只要你道个歉,我们还是无话不谈如胶似漆的君臣,我需要你的大才来平定天下,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是立过些许功劳,但不是为袁公,是为汉室,我臧洪志在匡扶汉室,和你这个不敬汉室拒绝勤王的伪君子不屑为伍,你听着,你不过是要我活着为你赢一个美名而已,其实在你的心里,你还是无比恨我的,但你不得不装个样子出来,哪怕天下以后真的会被你统一了,你也会想个法子害死我吧,不是有句话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吗?我不想做韩信,关键是你不配做高祖!”
袁绍暴怒了:“拉下去,砍了!”
“哈哈哈哈哈哈!”只传来臧洪仰天的大笑声,众文武都沉默了下来,他们还没有从刚才辛评的疑问和袁绍与臧洪的互相诘问中回过神来,此时此刻,他们真的很想问一句,以后袁绍会不会也这样对待他们!
“怎么都不说话了?难道是我错了吗?是他错了,是他臧洪错了!你们知不知道?”袁绍见众人一副沉默,不由有些震怒。
田丰出言道:“主公请冷静!”
“袁公冷静不下来的!”在一旁看了多时的陈容出言道。
袁绍见是陈容说话,面有怒色道:“你是想为臧洪求情是吧?”
“恰恰相反!”陈容道,面色中带着一丝决绝,“我太了解子源了,他不可能让人为他求情,我也不可能为他求情的,今天我是想求死!”
“求死?”包括袁绍在内,所有人都被陈容的这句话惊讶到了。
“不错,求死,张超死的时候我本是想着抱定了主意要看袁公是怎么覆灭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因为臧洪也死了的话,我就没有必要等那一天了!”陈容冷冷说道。
“你住口!”袁绍大声喝止陈容,“来人,把这个家伙拉出去!”
几个士兵上前就要拉走陈容,却被陈容挣开了,他大喊道:“今日宁与臧洪同日死,不与袁公同日生!”
“好一句豪言壮语,我就成全你!”袁绍一挥手,让士兵们将陈容也拉上法场。
沮授轻叹一声:“何苦一日而杀二烈士啊!”
田丰也无奈道:“天知道!”
法场之上,臧洪与陈容二人都被五花大绑得结结实实,跪在高台上,刽子手们都身穿红色衣服,站在他们二人身旁,只等时辰一到,便要挥刀行刑。
四下里围满了百姓和臧洪的亲兵,都被袁绍兵马用刀枪挟持着,看自己主公的死亡。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群,臧洪眼泪长流,转头看向身旁的陈容,微微叹道:“你又是何苦?”
陈容反而是一脸笑容:“能与子源同生共死,是我陈容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何来苦一说?”
臧洪一脸痛苦地说道:“我愿意死是因为没有了牵挂,唯一最爱的人死在我的怀里,是被我亲手杀死的,你呢,你还有爱你的妻子,和需要你依靠的孩子,你死了他们依靠谁,他们怎么生活下去?”
“那是他们的事情了!”陈容长笑一声,“我们不也是孤儿吗?没有父母的养育,我们不也是这么长大并天下知名了吗?”
臧洪苦笑道:“难道你还想这悲剧一直重演下去?”
“我不想!”陈容道,“但我也无能为力!”
“时辰到!”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掷地有声地传入了他们的耳朵。
二人相视一笑,默默闭上眼睛。
两个刽子手喝了一口酒,悉数喷在大刀上,高高举起:“得罪了,做了鬼莫要来寻我等!”
死是一件很快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人活着是为了等死,然后呢?
臧洪这样想着,却没有感到脖子上传来的疼痛,他诧异地睁开眼睛,只见陈容也安然无恙,正诧异地看着自己,他们看向身后,两个侩子手已经惨死地上,脑后的白浆流了一地……
发生了什么事?
法场上的打斗给了他们答案,只见两条人影正与士兵们搏斗在一起,其中一人招式凌厉无比,没几下就杀了数十个士兵,身形陡然移动,到了臧洪与陈容面前,臧洪这才看清对方,竟然是那天亲自把他俘虏的苏则!
苏则自然也看见了臧洪,却不认识陈容,奇怪地说了一句:“咦,怎么还有一个?”
臧洪诧异地问苏则:“你来做什么?”
“废话,看不明白是劫法场吗?”苏则低喝一声,挥刀砍断了臧洪和陈容身上的绳子,扶起二人:“外面有接应我们的人,快冲出去!”
“别白费力气了!”臧洪感激地看着苏则道,“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而救我,我不会走,我不值得救,我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你个酸腐!”苏则大怒,一个袁军士兵趁机挥枪刺来,苏则一把抓住枪柄,反手微一用力,便将这小兵震飞到了数丈之外,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壮士好身手!”陈容不禁盛赞道。
苏则不理陈容,两手抓着臧洪的肩膀语气凌厉地说道:“大道理什么的我没有你这种文人会说,但我只说一句话,你觉得你是坏人吗?”
“坏人?”臧洪愣了一下,“我臧洪为人,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也就是说你不是坏人是吧?”苏则继续说道,“那么袁绍就是坏人了,你不走是什么意思?好人就该死,坏人就该活着对吗?那么,以后天下都是坏人的天下,对吗?”
从来都把忠君爱国挂在嘴边的臧洪居然被苏则的这些话震惊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好,我跟你走!”
苏则总算退去了怒容:“这正是田畴和我一起来劫法场也要救你的原因!”
“田畴?”臧洪又喜又惊,看向与苏则一起来前来的那个人,正是河北四友第二人田畴田子泰,他此刻正持剑与众多士兵厮杀在一起,得闲看了臧洪一眼,大笑一声:“没有来迟吧,子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