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粉条肉沫,虽然冷掉了,但是还是很入味,南瓜也又甜又糯,入口即化。灶间大水缸挨着还有一麻袋胡萝卜,半袋子白萝卜,我抓了几个用水瓢洗干净,空口吃胡萝卜,后来又分了一个白萝卜,两个人咬的嘎吱嘎吱的,空气里是萝卜的清香味。朱黎完全不是白天贵公子的模样,拿着大炒勺秃噜秃噜吃粉条,嘴角时不时还有粉条在跳动,啃萝卜啃的也是呲牙勒嘴像个兔子。粗茶淡饭吃的两个人眉开眼笑的。那个晚上,是我最牢固的记忆,支撑我活了之后的十五年。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体验了。你懂我吗稳稳?1
金稳上手顺沙点兵的毛,摩挲他的头发,说,“师傅,我懂,我能懂,你的心太纯粹了,你们都是好人。”
“那以后,我再也没吃过那几样”。沙点兵低下头,说,“那晚的空气都是粉条肉沫的味道。”
金稳始终抓紧沙点兵的手,仍旧还是很肯定的点点头,说,“你受的苦,就快到头了,因为,有我。”
沙点兵把手从金稳那里抽出来,张开双臂,说,“抱抱。”
两个人的拥抱有一份情谊在里面,有生死相依的依存感,有相互的信任。沙点兵把下巴抵在金稳肩上,轻轻的说,“稳稳,你和他。。。也不知道是哪有点像。”
一行热泪流进了金稳的脖子。金稳轻轻的拍着沙点兵的后背,摩挲着,轻抚,安慰着他。金稳轻轻的说,“我就说嘛!我是你的安慰天使。”
沙点兵有点呜咽,带着点宿酒未醒,感情崩泄,眼泪流了一遛够之后,自己抹了抹眼睛,直起腰,松开了金稳。
金稳说,“师傅,你对朱黎的感情是纯友谊吗?”
沙点兵说,“要不然呢你以为呢?”金稳说,“我不敢瞎猜啊1沙点兵说,“你不是爱全智贤吗?论年纪是你亲妈一样的存在。”金稳说,“不许侮辱我女神。我妈可比她老太多了。全智贤就是少女一般的存在。”沙点兵说,“十七八岁的不喜欢,那么多女团可以搂两眼的。”金稳说,“那股劲不一样。我就喜欢女的又高又瘦大长腿,凶巴巴,追着踢我,一盆水兜头浇我,拿菜刀轮我,说一不二,能把我制服才行。”沙点兵说,“我能理解为你贱吗1金稳撇嘴,说,“男人都有征服欲。”沙点兵说,“大哥,那是受虐好嘛1金稳嘿嘿嘿开始傻笑,忽然话锋一转,说,“他后来出事,你是怎么扛过来的?”
“他出事的时候,我们五个人几乎全都瘫了。我第一个想法你都猜不出来,不是悲痛,是害怕。就这一点,让我羞愧了很久很久,很久。我的高考,我的前途,我的嫌疑,我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我在那个时候,是没有人性的,也就是这一点,让我痛苦了许久许久。我没有停留现场很久,起身往宿舍跑,把他的镜子从被单下拿出来直接带走,镜子夹层有一张卡片,写着一首诗,他不知道,但我知道。是我写的。
我拿到东西的时候,才开始一边走路一边痛哭,我的心碎了,我看到朱黎躺在地上面色铁青没有了呼吸了无生气的样子越来越真实,我是失去他了,我不能面对这个结局。
我当时是一个不太懂人间疾苦的十八岁少年,第一次面临生与死的问题的时候,觉得特别不真实。一旦确认这是真实的死亡场景的时候,人就崩塌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又回到那个河边,坐在那里一整夜,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我坐在那里流尽了一生的眼泪。我打开镜子取出那个卡片,放进河里顺流而下去了。”
金稳认真的说,“那首诗你肯定写的很用心。”
沙点兵说,“我从那一夜开始,已经不在乎活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