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勉强笑着,服侍承德帝躺下后,给他奉茶时小心翼翼道:“妾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国家大事。”
承德帝摆摆手,啜了口雨前龙井,心情舒畅的拍着萧瑟的手道:“哎,朕心里舒畅多了,就像你说的,他们狗咬狗,咬完了,就该仰仗朕了!”
萧瑟贴着他道:“是陛下英明,妾不过就是红口白牙这么一说,真正做成了的,是陛下您。”
承德帝享受着她的吹捧,萧瑟又给他斟茶,低声道:“陛下,妾今日读到汉武帝未曾见他设一计,做一谋,却令天下后世敬仰,究其原因,竟是看臣子那方对,他坐收渔翁之利。”
承德帝坐直了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萧瑟强笑道:“妾说错话了,陛下勿怪。”
“不,你说说看。”
萧瑟坐回去,又续了茶,才低声道:“妾看汉武文治靠大臣,大臣说对,再多看两日,没人说不好的,他就听。战事上就靠着卫青霍去病开疆拓土,那李陵叛国他就直接处置,那司马纵然受刑,后人又岂能质疑汉武?所以妾之愚见,不如学汉武之道。”
室内一时只闻茶汤滚沸之声,风过帘稍轻轻晃着,萧瑟低头抿着茶盏边。
承德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上下换着手交叠,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能行吗?”
萧瑟苦笑道:“陛下,再差能比现在差吗?若是此计可行,那就能网罗一批臣子死心塌地,就算不行……就当是看了场戏罢。”
承德帝绞着手指,突然道:“好,成则汉武,败也不过桓灵。”
萧瑟立马跪下表忠心,就差声泪俱下,双手抚承德帝龙靴道:“妾随陛下左右,若祸事降临妾定挺身而出!”
承德帝像个赌徒盯着桌面,他已山穷水尽,堵上所有挣一条出路也在所不惜。
宣平伯府。
大夫走了好一阵子,丫鬟都随明镜退下了,温南栖抚着额头,站起来在亭子里转了又转,君平捏着茶盏默默盘算着这个孩子还能留多久。
温南栖矮身蹲在她面前,非常认真的跟她商量:“梁迢。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喜欢吗?”
君平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得很,她不由得撇开眼道:“都说女子为母则刚,想来是天下女子没有不爱孩子的。”
温南栖不跟她纠结这个,双手抓着她的肩膀,话语掷地有声:“梁迢,从今以后,我会将你束缚在我身边,以前我想的简单,但是现在不容的我不多想。这一次青衫寺的事我们就翻篇了,但是绝不允许再有下次。我虽爱你,爱孩子,爱这个家,但是我是大周之民,必须要把它放在心里。”
君平明白自己无法正面与之抗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将在这四方宅院里度过,而这个孩子既是保命丹,亦是催命符。她轻轻颔首道:“我明白。”
望江南。
顾明朝拍着手上的泥叹气:“我的世子爷啊,这竹子你就别薅它了,差点给人家一个萝卜一个坑似的拔出来!还得我给你栽回去,这要是没成活,那不得怪我?”
谢松照碾着茶回嘴:“这不是处理事情纠结嘛,再说了它受伤了,我手上也有伤口嘛。”
顾明朝又给竹子灌了瓢水,闻言气得想把竹子再拔出来,他指着谢松照道:“你受伤了那就回去躺着,我给你煎药!”
谢松照摇头晃脑道:“那不行,药苦得很,世子爷对这种伤口都是不屑一顾的,过两日就好了。”
顾明朝恨不得把自己栽进土里,再也不用听谢松照那不着调的话。
远岫拿着信冲进来时崴着脚了,在地上抱着信滚了两圈,顾明朝猛然回头,发梢打着刚种回土里的竹子,落下好几片竹叶,谢松照起身带得茶屑飞起,半晌又落在桌上。
远岫跪在地上,上手呈上信,上押大将军宝印,落款下书谢衡。远岫哽咽难言。
谢松照顿时脑子一片混沌,甚至看不清眼前信究竟在哪里,信像是在飘,顾明朝上前来看着信封也是脸色大变。急忙扶着谢松照,从背后捞起茶盅给他灌水,又催远岫道:“你直说便是,何苦拿这信吓唬他!”
远岫急忙把信抽出来念:“吾子退之,速来瓦塔,以托后事。”念完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哭了起来。
谢松照拿过信来,看着上面的字不再苍劲有力,心头又是一梗,他回身拿着茶壶灌水,抹去脸上快要晒干的水迹,道:“哭什么!去,把平日里和你一起管家的叫来,归鸿也是。”
他回头看着顾明朝,道:“你先回西厢呆着,等我走的时候再来送我。”
顾明朝把手上茶盅放下,认真跟他说:“我要再次去承德帝身边,做你的眼睛,这一次不只是眼睛,我会是你在燕都最放心的刀,相信我,我能帮你把这后续的事情处理好!”
谢松照摇头,用力按着他肩膀,沉声道:“顾明朝,此举难为你今后之路!倘使归国,以何名?倘是安于燕都,又何安身?”